对于热爱工业的谢绾来说,这是一个令人激动的时代。他在马车上凝视这个城市,有些出神。
途中,他们绕道伦敦城区东边英格兰银行,随从需要取出大使馆在英格兰银行账户上的两百英镑(注1)。
谢绾虽然并不是金融专家,但他深知英国在金融行业的先进。尤其是面前这座英格兰银行,十年后,它将因为被英国议会唯一授权发行有无限法偿权力的银行券,也就是“必须接受,唯一流通“的现代货币,成为全世界中央银行的鼻祖。
他好奇的跟在随从后面,走进伦敦桥附近针线街上的这栋古色古香的建筑里。
由于这是普鲁士大使馆的业务,并且两百英镑也不是小数目,银行董事之一帕尔默(注2)亲自接待了两位客人,趁着随从办理业务的当口,谢绾跟帕尔默闲聊了两句。
并不是很懂金融的谢绾问了一个现代人看来是常识,在当时却很模糊的问题,
“帕尔默先生,英格兰银行的作用,是通过购买国债为英国政府发行货币吗?”
谢绾使用了“货币”而非“银行券”,自己毫无意识。但这个问题加上“货币”这个帕尔默似懂非懂的词,让他非常吃惊。帕尔默看了谢绾一眼,心想现在和政府之间纠缠不清的问题,这个中国人怎么会知道,哪怕他是普鲁士人也不该知道啊。他想了下,谨慎地回答,
“先生,我们只是一家经营储蓄和放贷业务的银行,不是政府机构。我们承销国债,替政府发行银行券,但我们只对我们银行的信誉和利益负责,不捆绑政府信用。”
谢绾点点头,只是低声地说了一句,
“原来这时候的中央银行不发行货币,倒是干商业银行的事儿。“
这句话连续出现“中央银行”、“发行”、“货币”、“商业银行”几个词,字面上帕尔默都懂,却隐约觉得在这些词背后有什么不得了的制度安排,是自己不明白的。
他正想追问,谢绾的随从已经办完手续,拿着两百英镑银行券与谢绾一起向帕尔默告辞。帕尔默送他们到银行大门外的马车里,道别后看着他们上了马车,又说了句,
“谢先生,我热切的期待您未来能与鄙行展开更多的合作,我个人也很希望您能经常来,与您聊天非常愉快。”
谢绾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当他是热情,想做自己的生意,就随意点点头,让车夫催马离开。
当然他俩都不知道,十年之后,这位帕尔默先生作为英格兰银行行长,对政府也强硬地说了一段类似英格兰银行不是政府部门的话,而三十年后,帕尔默这个想法被彻底摒弃,英格兰银行成为承担政府向社会借钱的唯一有力工具,只是这两件事都与他俩无关了。
马车刚刚驶出伦敦市区,一队龙骑兵(注3)从后面快速跟上来,包围谢绾的马车,示意停车。谢绾从车窗里探出头,询问发生了什么。为首的少尉举起一份文件,对他说,
“抱歉先生,您涉嫌走私,请跟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