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哂笑意味明确——我知道你对我们……毫无办法。
杜嘲风感受到了这声轻笑中的嘲讽,但他并没有露出任何羞恼或气急败坏。
他心平气和地在匡庐面前缓缓踱步。
两人同时在心中算着时辰。
一人想着竭尽全力撑到这个夜晚过去,另一人则绞尽脑汁要在太阳升起之前榨出有用的信息。
——冯嫣还能拖住瑕盈多久?
——魏行贞的结界还能维系多久?
谁也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你认得夹谷衡吧。”杜嘲风突然开口。
匡庐的目光垂落下去,好像没有听懂杜嘲风的问题。
“我和他交过两次手——应该说? 他来找过我两次麻烦。”杜嘲风轻声道,“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强劲的对手? 如果真的要正面交手,我根本毫无胜算……不过我还是活下来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
匡庐没有说话。
“第一次,是因为侥幸? 不过第二次我有一些意外的发现。”杜嘲风的声音压低了一些? 甚至带了一点点轻微的笑意? “他对自己的身份懵懵懂懂,又学人学得太多,结果陷在了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里,无可自拔……我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很感慨。”
杜嘲风举起手,掐住了匡庐的脖子,强迫他的脸朝着自己的这边。
“妖如果太像人,就会有人的弱点,”杜嘲风说得很慢,“而人——到处都是弱点。”
匡庐往前啐了一口,但被杜嘲风躲过了。
“其实我能看得出来,你们在峡谷潜伏的时候,你一直在护着那个少年,”杜嘲风点了点头,“年纪大了,最见不得小辈受伤……我明白这种感觉,非常明白。”
匡庐的下颌稍稍颤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又强行忍住了。
杜嘲风接着道,“自幼跟随的师尊,或是昔日的故友死了,固然也叫人伤心,毕竟他们可能是过去某些经历唯一的见证人,他们不在这世上了,往日的一切回忆就成了一个人独守的东西……
“但是这种伤痛,和白发人送黑发人相比,根本不可同日而语,你说是吗?”
杜嘲风望着眼前老人慢慢变幻的脸色,感觉自己似乎确实找对了方向,他靠近几分,接着道。
“因为失去了前者,失去的是过去,失去了后者,失去的是未来,失去的是可能,失去的是一道虚幻……但却意味深长的永生投影。
“像我们这种半身入土的人,宁可拿自己的命去换他们的命,也不愿看到年轻人在我们面前引颈待戮……
“都说人年纪大了容易心软,我觉得我确实是……不知道你是不是?”
匡庐没有说话,但是额头上的青筋却慢慢凸起。
如果老人的眼睛看得见,他大概会惊异于眼前人此刻表情的阴鸷。
杜嘲风点了点头,已经得到了答案。
“本来分开审讯是为了避免串供,不过既然什么都问不出来,那防这个也没有意义……我这天箕宫得地牢,隔绝声音的效果还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