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卿,老肖,下辈子再见了。
严昱闭上眼睛,他没有力气了,肩胛骨的伤让他一个胳膊使不上力气。单手的力量怎么敌得过面前这个发狂的明月呢!
“砰!”
严昱睁眼一看,压制着自己的明月被打翻了,是的,没看错,是被打翻了。
程卿手持一个石锤,在发疯般狂砸着明月的身体。
严昱挣扎着爬了起来。
“程卿…”他伸手去拉程卿,可是程卿已经失控了,那明月的身体,已经被砸得粉碎,头和身子都脱离了,没有血,只有玉石碎末。
“程卿!”严昱用力抱住泪流满面的程卿,“冷静点!没事了!没事了!不要砸了,她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程卿浑身发抖,因为脱力,一下子软倒下去。
“没事了…”严昱把程卿抱在怀里,安慰道。
他知道,钟义等人的突然失踪,官家母女的下落不明,还有刚才那极度的恐惧,让程卿的一直以来压抑着的情绪彻底崩溃了。
她只是个弱女子,从来,只是一个弱女子而已。
程卿哭了起来。
“还有我,我在这,一直都在。”严昱任由她哭着,用还能活动的右手轻轻搂着她,拍着她的肩。
程卿没有哭得太久,片刻之后,她便抹去眼泪,摸出随身的医疗包,掏出一支针。
“管破伤风的么?”严昱这才想起自己肩胛处的伤。
“多用针,也管破伤风。”程卿的语调还有一些不稳,她的情绪还没有完全调整过来。
手电不能用了,打火机资源有限,除了打针照了一下,伤口的包扎几乎是在黑暗中摸索着进行的。
“我刚才…突然很怕就这么死了。”严昱说道,黑暗中,程卿的气息离自己好近。
“怕死很正常,谁不怕。”程卿淡淡地回道。
“怕死,是因为有未了的心愿。”严昱有很多话想说。
可是程卿,并没有继续接话。
“有些话…”停了半晌,严昱还是忍不住。
“别说。”可是他还未说完,程卿便决绝道。
“我还没开口,你就知道我要说什么?”严昱看着程卿,她一直都知道,一直,都知道…
“不会有回应的话,何必要说。不会有结果的事,何必要做…”
“你不说,怎么知道没有回应?你没做,怎么知道没有结果?!”严昱最恨这拳头打不出去的感觉。
程卿没了回应,又静默下来。
“你不觉得自己很不公平么?你用一个噩梦来束缚自己,来惩罚我。你说我不懂,我是不懂,不就是一个噩梦么,你怎么知道是真的?”
严昱越说越恼。
“就算是真的,也早过去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这辈子有对不起你么?从认识你到现在,我有对不起你么?你凭什么用我没做过的事情来惩罚我!你不公平!”
他这一生,向来我行我素,从不受制于人,只有程卿,扰他心绪,乱他主张,明明很近,却又很远。让他爱也不成,恨…也不成。
“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公平!”静默着的程卿再次开口打断了严昱。
刚才发生的一切,她也怕了,她怕什么?怕严昱死了么?她不知道,或者说,她不想承认。可是即便她不承认,她的心绪却没有如她所愿般的平静下去。她乱了…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走?为什么要回来救我?”严昱咄咄逼人。
“这底下是死路,我能去哪?况且不管是谁,身陷这样的险境,我都不会不管。”
程卿的解释明明很合理,但不知道为何,听起来却又十分无力。
“你为什么要回来救我?!你干嘛不让我死了!反正你一直都讨厌我!我上辈子是你仇人!明月杀了我不是很好么!你大仇得报了!”严昱不打算放过她。
“闭嘴!”程卿怒道。
她这一生,都在克制,可现如今,在这个鬼地方,在这个随时都有可能会丧命的鬼地方,她想轻松一点,哪怕是死,也死得轻松一些。
“我不公平?你要什么样的公平?!你想要什么样的公平?!”
严昱有点呆住了,程卿正在做一件他觉得她这辈子都不会去做的事情——跟他吵架。
他这一呆,气势上立马输了三分:“我…我只是觉得你应该…”
“应该什么?应该心有阳光?应该待人温暖?应该满怀希望?”
程卿的声声反问,尽是愤怒与悲伤。
“我的生活里没有这些东西!我不是你期待的那种人,也永远成不了那种人!你我两不相干,不是很好么!”
“是啊,两不相干,各走各路,很好。”
严昱悲凉地笑了。
“是我受虐狂,我有病…死了倒解脱了,比活着一遍遍地受折磨,一遍遍地被提醒,心中藏着的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愿望,要好得多。你刚才不应该回来救我,应该让我死了。”
“我不想欠你!前世有仇!今生至少两不相欠!”
“呵呵,都他妈有仇了!还管什么欠不欠!”严昱笑得很苦。
“我不想欠你!欠谁都不想欠你!”
“你就那么恨我…”严昱嘴角泛起苦涩。
他没有看到,黑暗中的程卿,也已是泪流满面。
“不能结束…如何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