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叶是个有天分的,学什么东西都很快,先前站不住脚只是因为她初初化成人形,有些撑不住力道,后来等慢慢的习惯了之后,也就能走的很好了。
不单是如此,在她习惯了走路之后,也将人形彻底给掌握了,这会总算是很舒坦了,想变人就能变人,想变莲叶就能变莲叶,就是偶尔心血来潮变个小贝壳,也是可以的。
只是自打她能变回莲叶以后,悯生本来以为她在夜里就会睡回到小池子里边去,没想到莲叶却翘起一根手指摇了摇,笑道:“都已经尝过了便成人睡在软床榻上的甜头,你怎么能让我再回到冰冷的水池中呢?”
她向来在什么环境中都能适应的很好,现在作为人,自然也适应的很好。如今穿衣服一类的事情自然不必多说,这已经算是十分简单的事情了,就是在心情好的时候,还能陪着悯生一起喝上一碗白粥,实在是大有进步。
莲叶不想去睡水池子,悯生自然也不会将她给赶出去,反正两个人同处一室,初时还有些放在心里的矜持,现在都已经习惯了。房间一劈为二,中间拿屏风挡了,两个人的空间各不相扰,谁也碍不到谁。
不过因为莲叶在夜里头老是会踢被子,悯生就总是会半夜醒来,进去替她拢一拢被子,掖一掖被角什么的。
悯生很快就发现,无论是作为一片叶子,亦或是作为一个人,莲叶都是莲叶,是没有什么差别的,他初时还因为莲叶化成人形有些不太习惯,后来就觉得并无什么不同。
莲叶偶尔仍是喜欢闹一闹悯生,但更多的时候,两个人仍是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悯生每日仍然是诵经、礼佛、修行、给莲叶护法,他自觉的这样的生活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其实是有些不太一样的。
很快,就有一些人疑惑悯生为何缺了每日的早课了,尽管住持无觉紫荆公开说过,以悯生的修为已经不必再来参加早课了,让他自己修行。
但是一些对悯生看不过眼的有心之人就不免多留了一个心眼,稍微一查就知道他独自住在一个小院子内,似有蹊跷之处。
他每天不上早课这件事情暂且不用提了,单说他每日带回去的早中晚饭,已经有许多次都是两人份了,那么多出来的那一份是给谁的呢?自然不回去悯生自己的,修行之人不用吃饭都可以,哪里还会有吃不够的时候?
莫不是说,那悯生和尚在自己的院子里还藏了一个人?他究竟想干什么?
悯生的院子里设了结界,就算有所怀疑,那些同辈弟子们也是没有权限查看的。然而,这样一个偌大的一个无量宗内,看不惯悯生的又何止那么几个人,多的是辈分高且修为厉害的——事实上,在无量宗内辈分高的一代人中,除了无觉大师还拿悯生当自己的亲徒弟来看以外,别的对他都有提防之心。
杀生佛之相岂是开玩笑的?
因此,虽然看不惯悯生的同辈子弟没有权限去搜查悯生的愿意,但是只要将这个消息、这个怀疑添油加醋的宣扬一翻,透漏给上边的人知道,还愁拿他没办法吗?
上面许多人本就对悯生多加怀疑,一点点捕风捉影的消息都会怀疑悯生再打什么坏主意,是不是要做出一些不利于无量宗的事情……这样的偏见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消除的了的。
这一日,悯生受命去后山指导年轻一辈的小弟子,只留莲叶一个人在院子里,很快,门口就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来人是无觉的师弟,在无量宗内辈分极高,法号叫做无相,按照到底,悯生也应该叫他一声师叔的。不过这两人的“缘分”却也不止如此,这位无相师叔昨夜也是有一个弟子的,那位弟子和悯生之间有些不对付,做多年前挑衅过悯生,因之受了重伤,差点儿就一命呜呼了,好不容易救活了之后,说来可惜,他这些年来佛法也无甚精尽,现在几乎也就是废人一个了,那位弟子的法号叫做悟生——弟子和悯生不对付,师傅自然也看不惯悯生。
这位无相师叔其实是个脾气暴躁的,事实上,若不是修佛之人应当戒嗔戒痴,再加上他那主持师兄劝了他许久,早在悟生躺在病榻之上的时候,他就应该提上一柄破戒刀去砍了那个——妖僧!
是了,悯生在他眼中自然就是“妖僧”二字概括了,生的那么一张凶狠的面相,平日里将所有情绪都隐藏在一张温和的表象面具之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狠似的咬人一口,直将人的骨肉都要啖进。悟生……悟生可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他当年收下的这个徒弟,天分虽然不是极高,可是既能入得了无量宗,那天分怎么说也不会是差的,这样的人,光是个悯生辩论佛理,又没有出手去缠斗,怎么就会被活生生的去了半条命呢?做佛修的后半辈子这就算毁了,这样的事情,说出去有谁能信呢?若不是因为悯生的那张杀生之相,如何都是说不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