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和眉头轻轻撩了一下:“这么说来,朝廷的财政危机,也可以缓过来了。”
张选干笑了两声,却不敢接话。
再接下去,就要犯一个大忌讳了。
赵和眼睛里却是闪闪发光:“丞相本人或许想要镇之以静,可是被缺钱少粮弄怕了的大将军,还有向来看世家大族不顺眼的太尉……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吧,你自京中来,应知京中事,来日乌台下,几家欲相试?”
张选只是干笑,却不肯说话。
但不说话本身就是在传递消息了。
大秦现在最迫在眉睫的问题,就是国库空虚,丞相上官鸿经常说国库里空得可以跑耗子,而大将军因为没有钱粮,也不能将对犬戎的反击提上日程。这次雁门孙氏与犬戎勾结,被赵和抓了个现行,孙谢的脑袋与他的奏折一起被送返回咸阳,同行者还有那位犬戎小王的首绩。这对大将军与太尉来说,当真是瞌睡遇到枕头,他们果然抓住这个借口,在世家大族反应过来之前,便已经下手,雷厉风行地将孙家抄了。
按张选所说,仅奖励赵和的孙家三分之一财产,可能就有十亿,那么朝廷实际到手的,应当有二十亿。而且以赵和对大将军等的认知,他们才不会那么老实地算账将三分之一给自己,朝廷到手的很有可能要超过二十亿,三十亿、四十亿钱都有可能!
要知道此时大秦的财政收入分为两块,一块是中央财政收入,每年数额就是六十三亿钱,另外一块则是少府、水衡二府掌握的皇室收入,每年数额约是三十亿钱。两者相加,还不足一百亿钱,而抄没孙氏一家,便得到了接近半年的财政收入!
这么快的来钱方式,比起挨家挨户去搜刮可要来得容易得多,而且挨家挨户搜刮还得担心百姓造反,抄了一个世家大族的家……除了别的世家大族唇亡齿寒之外,大多数百姓对此是漠不关心。
甚至可能因为抄了大族之家后朝廷略微减轻一点口赋、算赋而欢欣鼓舞!
“只怕大将军早就想做这件事情了,我如今是给他递了刀子。”赵和想明白这一点后,又是一笑:“大族之怨皆在我身上,大将军以我不可能用掉的十亿钱外加一个本来就是我的赤县侯打发我?休想啊休想!”
张选额头汗水都涔涔而出了,赵和说的话,让他越来越不敢接口。
“若是大将军不让我满意,我就上请罪奏折,说孙谢是有意诱犬戎人入伏,我误会了他,他家是忠臣,我愿以己功抵误杀他之罪……”
“赵侯,赵侯,我的小爷,我的小祖宗!”张选顿时慌了,急切之中,他口不择言,双膝都是一软,险些给赵和跪下了。
他奉命来传递消息,背后也有替大将军安抚赵和之意,若是赵和真玩出这样一招,不仅仅是把大将军与太尉的脸打得啪啪作响,更是给了世家大族以口实,只怕大将军与世家大族之间的矛盾立刻要激化,朝堂之上少不得又要来一场地震式的清洗。
他张选到时候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少不得,没准大将军就找个借口砍了他脑袋出气。
“那你说,大将军还给了我什么?”
不在咸阳城大将军曹猛眼皮底下,赵和是彻底脱了束缚,说起话来毫无顾忌。张选抹了下汗水,不敢再敷衍,直接道:“依赵侯所奏,大将军罢阳关、玉门二都尉所,设敦煌都尉所,统领两关防务与边塞烽燧事宜,拨钱五亿以作重建烽燧之用。另外上官丞相拨钱十亿,以为此次凉州御犬戎入寇、平参狼羌反叛之功赏和抚恤。”
赵和咂了一下嘴:“倒不能说他们小气。”
十亿钱就是一百万贯,听起来很多,但要做赏功和安抚两件事情,其实还有些紧张。不过在朝廷财政如此的情形下,上官鸿还是拨出这么多钱来,大将军那里应当满意了。
赵和也满意了,不过赵和更在意的,还是人事安排。
“赵侯所奏,要以马越为新建的敦煌都尉所都尉,朝议以为马越虽有殊功,但资历尚浅,故此驳了回来……”
“我这就写奏折去为孙谢洗清罪名。”赵和转身要走。
张选一把拖住他:“虽然朝议驳回,大将军还是用了个折衷的法子,由北军副都尉遥领敦煌都尉,以马越为试敦煌都尉所司马,代领都尉公事……上官丞相同意了。”
这确实是个折衷的方案,北军都尉要坐镇咸阳,不可能来敦煌,在没有任命副都尉的情况下,都尉所司马便是最高级的军官。马越的资历提拔为此,仍然算得上是越级提拔了。
不过在赵和身旁的马越,此时已经笑得合不拢嘴,至于那个表示暂时任命的“试”字,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若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场,他几乎要翻身向赵和拜倒:这个他向来不对付的赵副使,竟然真有翻云覆雨的本领,远在数千里之外就可遥控朝中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