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气阴沉,旷野上朔风呼啸,直到近午时分,拓拔焘才派使臣过来邀请刘义符去魏军大营赴宴,双方营地隔着几十里,将领们都心下惴惴,担心魏军使诈,刘义符想了想却没在意,带了四名与会的将领及两千骑侍卫径往魏军大营。
一众侍卫被安置在辕门后的外营区接待,刘义符与一群将领在使者的引路下缓步而行,远远见御帐外,拓拔焘带着一群王公将领亲自相迎,面子给得很足。
双方入帐就坐,两队竖人侍女上齐酒菜,拓拔焘举起一角酒,看向刘义符大笑道:“昨日实未料到,天公不作美,战马前蹄两趾间陷进去一粒冰雹,吃痛之下不肯效命,不过总体上有输有赢,呵呵……”
刘义符举起酒角示意,陪着笑脸,心知肚明,在他们连胜多场后,即算自己最后胜了一场,但还是输了,这种情况下,私下的赌约多半是不用当真的。
“这第一角酒,愿宋魏两国缔结和约后永享和平,互不征伐!”
拓拔焘说罢,竟起身举杯步下主位,显得煞有介事,很有诚意的样子。但刘义符心知,拓拔焘其实是个极度自信,内心非常骄傲而思维缜密的人,个性粗豪磊落不乏神经质一般的狡诈,甚至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要知道在建武开元元年秋,柔然可汗率骑兵六万攻陷了盛乐宫,拓拔焘闻讯,急率三万骑兵追击柔然,途中甩掉大部队仅带一万精骑急追,结果陷入了柔然可汗大檀的重重包围。
当时北魏将士都十分恐惧,拓拔焘却镇定自若,亲自率兵突击其中军。混战中,魏军将领射杀了柔然可汗的侄子,即统兵大将于陟斤,致使军心崩溃,拓拔焘反败为胜,转危为安。
也就在那一战后,拓拔焘在塞上八部以及禁军中树立了威信,真正开始掌权,他甚至可以强势到当廷折辱长孙嵩这样的王公重臣,北魏朝廷已经没有人敢违逆他的意志。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对自己和颜悦色,刘义符可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影响及魅力,最主要的是这一战俘虏了奚斤让拓拔焘另眼相看,而北魏因连年战事,让国内的形势也不太乐观,拓拔焘也急需一段时间的稳定。
但说什么永享和平,这不是开玩笑吗?和约迟早是用来撕的,刘义符陪着笑脸,举起酒角道:“好!永享和平!互不征伐!为君的诚意,吾先干为敬!”
“这第二角酒,你我共敬战死沙场的将士,愿西归极乐,永世得享荣华富贵!”
伤痛缅怀阵亡的将士,这是应该的,厚赏其部族家人不就行了,但不要太迷信嘛!北魏君臣可是崇佛又奉道,不但在云中武州山、方山等地开辟了许多石窟雕凿佛像,大修佛寺,每年为此都要花费大笔钱财。
刘义符听了都哭笑不得,当然不会揭破,就让他劳民伤财好了,当即二人面北朝南,举角同饮。最后一角酒愿和谈顺利,双方再次共饮。
“来来来……诸般军国大事,让臣下代劳,相信能拟出一份你我满意的文书,届时用印即可,你我至后帐畅所欲言,也好让臣下放开手脚宴饮!”
后帐内,左右各有十名侍女侍立,里侧正中平行摆放的两张条案上已置满了酒菜,除此之外并无他人,甚至连一个竖人都没有,在拓拔焘热情相请下,刘义符拱手一礼,淡然入坐。
“武威公主可是吾之三妹,其母是后燕慕容夫人,原本有意下嫁北凉太子沮渠牧犍,你们应该相认了,觉着如何?”
刘义符一怔,不想拓拔焘还真惦记着联姻,只好笑着拱手道:“公主马术非凡,骑射应是不俗,更兼聪慧过人,只是吾已立了皇后,只怕有些委屈了她啊。”
“无妨无妨!只要你不嫌弃为伧荒胡虏,公主有什么好委屈的呢,怎么也被侍奉沮渠牧犍那等粗暴无能之人好上太多。既然吾赛马输了,就不好求纳贵国公主,但为四弟乐安王求娶一名宗室之女应该合适,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