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松之正是臣之族兄,同为裴氏嫡二支,而裴邕则是庶支,与这位南郡尉是同支。”
刘义符点点头,算是明白了,此时南迁的裴氏地位并不高,即算是嫡二支的裴松之一族南渡得比较早,却也常常被王谢高门斥为“宦婚伧楚”,轻蔑之极。
因为裴氏有一支侨居襄阳,故与荆襄一些士族通婚,而荆襄士族本就是被他们打压,所以“伧”和“楚”在高门士族的眼里,地位是一样的。
前朝时,南迁京口的闻喜人裴启想要抬升家门地位,一面进修玄学攀附高门,一面著书立说提升名气刷声望,曾著书《语林》,颇有独到之处,一出书便流传甚众,广为传播。
这事很快就为名相谢安所知,因不愿接纳北方士族为高门,谢安便大加否定驳斥,于是时人都不再读这本书,以致此书失传,也导致裴启由谈玄进修赢得的一点声名跌入谷底,一直到裴松之都默默无闻,其家族也不再谈玄,裴松之即为《三国志》作注者,由此也可知,王谢高门的强大影响力了。
“这么说来,让二位在州授课有点屈才,不过目前州郡学制处于草创阶段,也很需要各学科的高才来讲学,且待上一些时日。”
说到底,刘义符现阶段的敌人是崇尚玄学钳制皇权的高门,那么裴氏这样的南迁士族,甚至被鄙为“伧楚”者算是志同道合,那么自是可以重用。
话说得这么明白,几人都听懂了,面上都有了些喜色,又再躬身行以大礼,裴恺之却道:“陛下言重了,臣本就是做学问的人,教授课业正合本意,倒是臣这位族弟裴邕、族侄裴方明,自幼修习兵略武事,皆擅弓马骑射,兼修儒学经典,可用于治理边郡。”
边郡何等重要,裴恺之这是委婉地表示,裴邕、裴方明二人皆有独当一面之才,不过资历还欠缺,刘义符笑道:“举贤不避亲,举亲不避嫌,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子,择才不择生,是谓公也,裴博士之言,朕记住了。”
裴邕、裴方明二人一听,连声谦逊。裴恺之却面色一肃,进言道:“陛下,荆州江陵城既辟为都,一应礼制房舍台地却需要营建,州学不宜再改,然太学与国子监却不宜设在北郊,应建于城南,否则不合礼制,故臣请建天子辟雍。”
《礼记·王制》:大学在郊,天子曰辟雍,诸侯曰泮宫。辟者,壁也,象壁圆又以法天,在雍水侧,象教化流行也。在周时,天子与诸侯皆设大学,只天子与诸侯的称谓不同。
所谓辟雍,就是以太庙、太学、国子监为中心的学宫,四周以水池环绕,形如壁环,其学有五,三皇五帝时称为成均,夏为东序,商为右学、又称瞽宗,周为上痒,到秦汉则设五学,以中为“辟雍”统称之。
凡大祭、郊祀、军礼、望气、治历、养老、习射、遵贤之典、咸行于明堂,所以太学、国子监、明堂、太庙、灵台等建筑都是建在一处,以象敬天法祖,慎终追远。
所以,这才是三代以来真正的精神信仰,也是儒门各派都尊奉的礼,绝不能含糊。而恰好,当世仍然盛行,为高门所崇尚的玄学却不尊奉这一套,甚至极尽轻视,那么建辟雍树立核心意识,有正本清源,拔乱反正的意思,绝对是很有必要啊。
不然的话,刘义符称朝建制,就一个承先帝大统的名义就显得有点不足,刘宋王朝始终还背了一个“篡晋”之名,若能号召正统士大夫们一起加入进来,则事半功倍,这个污点也能刷掉,自己的威望也跟着噌噌涨啊。
刘义符寻思片刻,苦着脸道:“可这工程量和花费实在太大了,中府并没有这个预算啊!”
“臣闻二月二社祭之日,陛下使人以桓玄据荆州称帝时旧台以祭之,万不可再如此行之。臣又听闻,建康中书监令傅亮至荆州迎奉宜都王时,曾命人立门庭于王府前,自题为大司马门,自古礼仪一事以象为重,而不必刻意求其实,但不可不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