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氏气鼓鼓的,语声又急快,刘义符一时看不出她是赌气,还是真不肯接,连忙试探着好言安抚道:“要不这样吧,吾让王使君先付五百缗钱定金怎么样?”
“五百缗?”唐氏气得笑了起来,摇头道:“最少五千缗,妾身可不相信做完了襄阳州兵的,治下各郡的会不做。”
“啊?明白了!”刘义符语声夸张地婉转,大笑道:“你根本就不是没钱,而是怕赖帐,早就看出了这一点,那当初你还敢接这样的生意?”
“可你现在就是在赖帐,你有钱却不肯给……”唐氏低着头,眼神游移不定,嘟嚷着低声道。
这妇人,为什么这么欠揍的样子,五千缗那可是五百万钱,买成粮食足够五万大军吃两个月,这笔钱岂能轻易掏出来?她知道自己有钱很正常,最近一波波的船队停靠城郊各处码头,卸货了又走,来来回回的运,连城郊庶都感觉到有战事将起了。
不过一点儿不给也是说不过去,刘义符想了想,咬了咬牙道:“让王使君付你一千缗,就这么定了!中府军队的这笔帐,连同婚事操办的花费,你自己做好这个算盘,只要操作得当,绝对能抵帐,还能有赚,到时若不够再结帐。”
唐氏没吭声,似是在默算成本花费,不时瞅一眼条案上的几张图。刘义符一抬头,陡然发现庭院里已经是夜幕乌青一片,这商铺前面店堂掌柜和杂役伙计居处,中后庭院就显得有些寂廖冷清。
“到了归家飧食之时了,你平时都一个人住在这里,不觉得凄清冷落吗?”
“问这些作甚,习惯了就好了,这几日都有些累,没什么准备,又不太想给你做什么好吃的,要不……你还是回去吧!”
唐氏显得有点慵懒,精神恹恹,不太开心的样子,这显然不是因为没钱或帐务的事,但因为什么,刘义符也猜不到,微微颌首,却坐着没动,再自行倒了一盏茶,浅浅地抿了一口,沉默半晌,有些怜惜地伸出手轻轻放在唐氏肩上,慢慢移近,拇指轻抚着她的脸,微微叹气。
“是啊!习惯是能改变人的!下了这么多天的雨,快要转晴了,其实吾也算是来辞行道别的,再见着不知是什么时候,而你……没日没夜地忙着,不要太累了,吾也不知道,能不能算是你的依靠,虽然吾是这么想的。”
“官家是天下人的希望,自是也能算是妾身的依靠,只是……”
唐氏勉强笑了笑,侧了侧脸,还是抬起手将他的手拿下,却放怀里以双手握着,一会儿又放到条案上,显得内心纷乱,愁肠百结,却似是有什么难言之处,话说一半就停顿了。
“作为女流之辈,你已经担起了很多,然而这个世道能回馈你的,却是不多了,可你要分明,这些是不是你想要的。”
刘义符说完起身,唐氏便也起身,默默地送他出门,到出中院侧门时,刘义符回望了一眼,她还站在廊檐转角处,看着笑了笑,挥了挥手。
刘义符出后院门时,老车夫还坐在门侧修理他的马车轮子,见他带着乔驹子出来了竟然面露意外之色,微微摇了摇头,张了张嘴却还是什么也没说,默默地送他们出门,在身后将院门关上了。
夜未深,人未静,街巷传来一阵阵妇人的叫骂,随之有小孩的哭声,夹杂着声声的狗吠。刘义符钻进马车,发了一阵呆,唐氏的姿容仪态,独立而不媚的气质确实令他心生向往,或许也只有一些受过打击折磨的妇人是这样的吧。
当然,他不想以强权欺人,那与禽兽有什么区别,至于唐氏与他那“小仙女”,刘义符觉得那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