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竖起耳朵来赶紧听着,恨不得抽出个小本子来把谭怀玠和余靖说的话记下来,就差嫌自己没长八只手了。
“我曾经在辽东待过,当时我以为只要修筑了稳固的防线,就不会再有旁人入侵了,但如今我觉得,这个在海上不大试用。”余靖宁屈起食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大衡抗击倭寇,这么久都没结束,反而愈演愈烈了,从文官的角度来看,的确是和十三港被封锁脱不开干系,但倘若从武将的角度来看,便能看出更多不一样的东西。”
“大衡的海防太空虚了。我看了先前抗倭的战报,都是倭寇登陆,而后抗倭的卫所兵将他们再赶至海上,虽说也有水师也有近海作战的时候,但是大部分却都是这个作战套路。我们从来没有在海上跟他们真正地打过一仗。”余靖宁这样道。
“所以说?”李知听了半天,终于从自己为何没有带纸笔的难受中解脱了出来,开口道,“所以说,我们只是被迫地在防御,当倭寇登陆的时候,再将他们赶出去。但是倭寇是极其熟悉海上的,一旦让他们重新逃到了海上,那他们便彻底逃脱了大衡的管制。如此这般,倭寇便如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杀之不尽,赶之不竭。”
“正是此理。”谭怀玠笑道,“我大衡骑兵有西北,步兵有川军,可是唯独没有一支强大的水师,如今浙江福建的战役,正是暴露出了我大衡海防的弱点,不可不提。”
“我当初在辽东之时,见过觉华岛上的水师。”余靖宁接着道,“炮只有几门,火铳也几乎不会用。莫说是这些,有些兵士连甲都没有,与旁的军种简直不能比。虽说江南富庶,但我总觉得未必要好到哪里去,大衡水师的船,到现在还是隆武初年的样式,当年的确是一等一的大船了。可放到如今来看,这些船根本承不住重炮,而轻型的佛郎机炮在真正遇上大海战的时候,又怎么能抵挡得住。小规模战役可以以‘奇’致胜,可若是当真打了大战,拼得还是人力物力,以及火铳大炮。”
余靖宁是武将,看东西的角度自然是和谭怀玠他们不同,他去见过了辽东土地,并且自己着手修建了辽东防线,将兀良哈三卫直接并入辽东都司,但他却还没有见过东南是甚么样子的。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是大衡绝不能陷入这种被动挨打的局面。”余靖宁看了一眼谭怀玠,皱了皱眉头,“若是可以,我也想请旨去东南前线,但是这事儿……难办。”
川军的确是派去驰援南京的最好选择,余靖宁要是真要去了,那就得把蔺和挤掉,但是……传闻蔺和是平庸之辈,但虽说此人平庸,又没有甚么错处,没理由把他踢回蜀中去。
余靖宁要是非要这么做,反而看起来像是在党同伐异,排除异己,不仅对余家没好处,对整个新派都没好处。
可若是余靖宁去了东南,却又没有军衔,那他又该如何插手东南防务之事呢?
谭怀玠出言安慰道:“贤弟先不必心焦,如今海防之事,有远见之人都看在眼里,巩固海防乃是势在必行。如今便动手,的确是难办,但若是等到东南战事过去,蔺总兵回了蜀中,未尝没有机会。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在朝会上将此事的道理说与皇爷听,皇爷如今才亲政,真是广纳言策的时候,必然能听得明白,采纳咱们的意见。”
余靖宁冲着人点了点头,李知也在旁边附和道:“谭大学士说的是,定然能有办法的。”
“听伯朝兄说,咱们的军工厂如今已经开始供应了,先不提分钱的事儿。新造的燧发铳,倒是可以先给东南战场上支援一批。而且……”谭怀玠笑了一下,“既然如今世子爷提了,那咱们不如就把这想法与军工厂说一说,让工厂给大衡造新的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