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纬泰散漫的坐在门口的台阶处。</p>
右手搭在膝盖上。</p>
食指指尖，有一滴还未凝固的鲜血。</p>
下颌处的胡须上，也挂着丝丝血迹。</p>
他的的眼睛没有了往日的精明。</p>
变得异常浑浊。</p>
本来时刻都充满着希望，现在也只剩下一地颓唐。</p>
狄纬泰伸手将胡须上的血迹轻轻拭去。</p>
转身走进了屋中。</p>
沈清秋已然不见了踪迹。</p>
想必是走了吧。</p>
也好。</p>
狄纬泰终归是了却了一桩心事。</p>
若是他不走。</p>
就那般静静的待在乐游原上的破屋中。</p>
对狄纬泰来说，终归是个念想。</p>
现在他走了。</p>
这念想便也断了。</p>
狄纬泰到屋中洗了洗手，随即又捧起水，看样子是想要洗洗脸。</p>
但水捧在手里。</p>
他却没有往脸上扑去。</p>
而是就这么看着自己的脸在水中的倒影。</p>
随着水一点一滴的从指缝间流走。</p>
他的脸也渐渐的变得扭曲可怖起来。</p>
狄纬泰看着竟然有些害怕。</p>
索性松开了手。</p>
让剩下的水全都落回了盆里。</p>
狄纬泰看着盆子里的水渐渐安静了下来。</p>
他的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神光。</p>
只是比先前的精明更多了一层沉稳与深刻。</p>
虽然他已足够老成持重。</p>
但老成持更重岂不是要再好上些许？</p>
不过这沉稳与深刻，并不代表狄纬泰便会从此放弃沈清秋口中的算计。</p>
反而会让这些算计更加深沉，更加不易被觉察。</p>
————————</p>
萧锦侃再度点了点刘睿影的额头。</p>
刘睿影眼前的画面消失了。</p>
继而看到的便是真真正正发生在眼前的。</p>
不过眼前也没有发生任何事情。</p>
所以他看到的只是萧锦侃冲着他微笑的脸。</p>
“他……输了?”</p>
刘睿影说道。</p>
他花了好一阵功夫才缓过神来。</p>
因为他看到的内容着实太过震撼。</p>
萧锦侃没有回答，依旧是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p>
直到这一刻。</p>
刘睿影才体会到语言文字的匮乏。</p>
即便是让他说，他也找不到合适的词句来描述。</p>
“沈清秋这个名字倒是很好听。”</p>
刘睿影沉闷了半晌后接着说道。</p>
“名字而已，不分好听难听。”</p>
萧锦侃笑笑说道。</p>
“说起来，你为何会叫‘锦侃’？”</p>
刘睿影问道。</p>
“不知道。爹娘起的。可能是希望我日后不要嘴太笨，能够侃侃而谈的同时多说出写锦上添花的句子吧。”</p>
萧锦侃说道。</p>
刘睿影点了点头。</p>
这么解释倒也说得通。</p>
只是很少有人把‘侃’这个字用在名字中。</p>
不过父母之心，总是好的。</p>
他们的希望总是要比旁人更加殷切。</p>
不过这样的殷切虽然是关心与疼爱的表现，很多时候也难免会做错事。</p>
因为殷切之心，往往会使人变得急躁。</p>
这世上有几个人能静静的等待那绳锯木断，水滴石穿？</p>
但这世上的事情，却也没有几件是能够一蹴而就的。</p>
饭要一口一口吃，日子要一天一天过。</p>
拔苗助长的结局人尽皆知。</p>
但却没几个人能忍得住这般功利的诱惑。</p>
说起来刘睿影觉得自己的名字也很怪。</p>
而且根本无从解释。</p>
睿影。</p>
睿为睿智。</p>
影是影子。</p>
睿智的影子，这是无论如何也说不通的地方。</p>
若是牵强附会的话，影子这一东西倒是能和中都查缉司的查缉之事沾点边。</p>
不过夜晚是没有影子的。</p>
按照老马倌说的话，夜很纯粹。</p>
但这般纯粹的夜，为何会偏偏让人没有了影子呢？</p>
刘睿影没有想明白。</p>
不知不觉，又是一盏茶的功夫。</p>
刘睿影就这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直到萧锦侃站起身子时碰响桌椅的声音让他回了神。</p>
“你要去哪里？”</p>
刘睿影问道。</p>
“回屋子。”</p>
萧锦侃说道。</p>
“这样就结束了吗？”</p>
刘睿影问道。</p>
似是意犹未尽。</p>
“难不成你觉得还应该发生些什么？”</p>
萧锦侃你微微转过身说道。</p>
“我不知道，因为我不了解他们。”</p>
刘睿影摇了摇头说道。</p>
“你也根本没有必要去了解。”</p>
萧锦侃说道。</p>
“那你为何要让我看到这一幕？恐怕这二人不愿意旁人看到吧。”</p>
萧锦侃说道。</p>
“我也不知道我为何要让你看到。甚至我也不该去看。只是当时我的心里有一种冲动，让我不得不看，而且不得不找个人一起看。”</p>
萧锦侃说道。</p>
“所以你找了我，是因为没人可找，还是因为非我不可？”</p>
刘睿影问道。</p>
“你觉得呢？”</p>
萧锦侃笑着说道。</p>
他被刘睿影的话逗乐了。</p>
果然每个人都想自己变得重要。</p>
就算已经很重要了，却是觉得还不够。</p>
总得要更重要些才好。</p>
“当然觉得是后者，非我不可！”</p>
刘睿影撇了撇嘴说道。</p>
“那就是因为非你不可！”</p>
萧锦侃说道。</p>
“你知道关于五福生早年死去的大哥之事吗？”</p>
刘睿影突然问道。</p>
他知道萧锦侃一定是知道的。</p>
他也隐约猜出了萧锦侃的身份。</p>
虽然不是那么清晰。</p>
但大致上已经有了轮廓。</p>
“我知道。”</p>
萧锦侃说道。</p>
“甚至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背后的因果是怎样的，我都知道。”</p>
萧锦侃顿了顿接着说道。</p>
“但你不能告诉我？”</p>
刘睿影反问道</p>
“对。处于朋友当然想帮你。但很多时候我的立场只能是站在规则一方。”</p>
萧锦侃说道。</p>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在不违背规则的情况下，还能助我一臂之力？”</p>
刘睿影问道。</p>
因为这几档子事，已经让他心力憔悴。</p>
每件事都好似一个小线头儿。</p>
刘睿影都抓住了这每一个小线头儿。</p>
本以为只要顺藤摸瓜，把这小线头儿拽出来，就能水落石出，真相大白。</p>
但他却没有想到，这小线头儿就真的只是一根短短的小线头儿……</p>
它门的背后没有任何隐情，互相之间也没有任何干系。</p>
在萧锦侃没出现之前，刘睿影没有想到去找他。</p>
毕竟自己说了，要在解决完所有事情之后再去找他喝酒的。</p>
现在却是自己食言了。</p>
不过当下却是萧锦侃主动找了自己。</p>
要说食言，也是他俩一人一半。</p>
谁都不全对，但谁也不是全错。</p>
“唉……”</p>
萧锦侃叹了口气。</p>
目光望向乐游原的方向。</p>
“我去问问我师父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