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身为行医者,心肠太过柔软了。
蔺萱拼命摇头,泪水簌簌滑落,颤声:“蔺夫人,不要如此,不要,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
她跪在地上,心里一阵子的急。
怎么能因自己,影响蔺家声誉。蔺家对她,可谓恩重如山。
虞氏伸手,轻轻的擦去了她面颊泪水,叹息:“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一声阿母都不肯叫了?”
蔺萱蓦然觉得自己全身力气,好似被抽得干干净净,软倒在蔺夫人的怀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虞氏容色是温和的,伸手轻轻的抚摸蔺萱发丝:“孩子,你还年轻,做错了事,自然会受罚,可也不要紧。便算是被罚,也是应该的。待你被罚过,再,好好的过日子。总会什么都过去的,总会过去的!”
旁人虽然鄙夷蔺萱,却不由得觉得虞氏真好,虞氏就好似活菩萨一般善良。
就连孙绍恩,看到眼前这一幕,微微有些窘迫之色。可这样子的窘迫,也不过是一闪即没,旋即孙绍恩脸颊也流转悻悻不屑之色。
蔺蕴之慢慢的擦去了脸颊泪痕,站在前面,缓缓的挡住了蔺萱,挡住了周围的视线,也为蔺萱挡住了孙绍恩!
他淡淡的说道:“孙公子,舍妹今日就留在家里了,稍后,自会与你谈及合离。”
孙绍恩冷冷言语:“夫妻一场,我自顾忌情分,不自行休妻,只与她合离。”
此番言语,他自是要与蔺蕴之讲清楚。他本可休了蔺萱,是看在情分上,才合离,这样子说出去也好听些。自己个儿
蔺蕴之不通俗务,他自是要与蔺蕴之讲清楚些,自己如此,已然是宽容大度。
蔺蕴之没有搭话,可他眼底,有着一种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东西,直直的凝视着孙绍恩。
孙绍恩怔了怔,忽而竟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喜色。
蔺蕴之,哈,蔺家受辱之后,也不过如此。
看来这世间,也没什么真正不食烟火的人。
虞夫人再和声:“诸位,今日由我告罪,生出如此事端,蔺家只怕招呼不周。”
众人瞧到了这么一番好戏,自然也是知晓蔺家不好再继续做寿,也纷纷告辞。
孙绍恩也转身离去,他离开了蔺家,夏日暑气盈盈,他抬头时候,唇角竟不觉透出了一缕笑容。
是呀,今日他那个贤惠夫人没有了,得罪了蔺家,得罪了那些云汉的麒麟子,可能还损及自己前程。
可是孙绍恩一点儿都不怕,他竟觉得说不出的,欢喜。
欢喜透了!
他好久好久,没有这般欢喜的心情,原来他竟这般仇恨自己的妻族,恨不得让他们身败名裂。
便在这时候,他听到了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孙郎君,没了夫人还这么欢喜,也没谁了。”
他一抬头,便看到了阿滢。
阿滢跳下来马车,似笑非笑的看着孙绍恩,一脸不喜欢。
孙绍恩也不以为意,这个小妮子和蔺萱交好,又跟蔺蕴之勾勾搭搭的,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无论阿滢怎么说,也不会影响孙绍恩的好心情。
一旁,崔氏拉开了马车车帘,不觉皱眉:“阿娥,你快快回来。”
阿滢头也不回,也如何将崔氏放眼里,只轻轻说道:“好婶婶,我跟蔺姊姊交好,如今她名声虽然不好,可我也不能势利眼不理睬她。我呀,就回去和她说些话儿,开解于她。”
阿滢的话,说得轻薄俏皮,而崔氏也自不愿意搭理她了,懒得与她歪缠,居然径自走了。
孙绍恩扫了阿滢一眼,一脸不屑。
“一个名声尽毁的妇人,倒有人竟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与之结交。也是,你本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自然是如此。”
孙绍恩冷笑,说尽了讽刺的话儿。
阿滢轻笑,伸手轻轻一拢耳边的发丝:“也是,要是正人君子,见到了这样子的事情,自然也是义愤填膺,不屑与之为伍,十分鄙夷愤怒。不过孙郎君,我猜呢,你听说妻子做出这样子事情,你内心保管没一丝生气愤怒,反而充满了欢喜,你都欢喜疯了,好像捡了个金元宝,对不对。”
孙绍恩抿紧了唇瓣,又是那么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
阿滢自顾自说道:“也是,你医术没蔺蕴之好,人品也没人家好,更没蔺蕴之讨人喜欢,能轻而易举结交世家公子。这些也还罢了,更要紧的是,你闹腾的那些妖蛾子,越发衬托自己像个跳梁小丑,衬托出蔺蕴之的品行高洁。只因为你再恨他,他竟半点没将你放在心上,连对手也不配。”
“在太医院也还罢了,回到家,你还得面对一个同样温柔善良完美无缺的贤妻。甚至,你还心知肚明,是自己不行,生不出孩子,蔺萱竟对你如此体贴。你对蔺萱迁怒厌恶,却知你若弃了蔺萱,必定是千夫所指,受人唾骂,成为不知好歹背信之徒!”
“你心高气傲,一心想出人头地,穿了衣衫想假装自己是贵族公子。可惜实则最后,你却被蔺家衬托成跳梁小丑。自然,当你知晓你那完美的贤妻居然做出此等丑事,你当然会生出捡到金元宝般的狂喜。你是不是欢喜疯了,开心得不得了?”
“自然,什么都及不上,亲手毁去蔺家这样子道德君子的快感。”
孙绍恩微微一窘,他果然不喜欢阿滢这个小女孩儿。这个从芜郡过来的妖孽,年纪虽轻,却有着一股子敏锐的恶毒,专门能向人伤口上踩。
是,当他听到此件把柄,第一反应何尝不是如蔺蕴之一般不可置信?
他虽不喜欢蔺萱,却一直以为蔺萱是天底下最完美的妻子。
待得知为真时,他竟隐隐有些报复似的快感。
这个世界上,谁又是真正干干净净的,蔺蕴之那么超然,不过是什么都有人帮他处置的。裴楠铉将他养得无忧无虑,不必面对许多黑暗。
孙绍恩冷笑:“是蔺家自己德薄,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