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众人自还有些狐疑,孙绍恩说出来的话儿,也没那么多人信的。
然而蔺萱此刻言语,竟硬生生落实了这件事情。
这个众人口里眼里皆不堪的孙绍恩,竟说的是真的。
这个众人眼里贤惠蠢善的蔺萱,竟,竟做出了偷盗之事。
这是怎么样的丑闻,又是怎样令人震惊!
蔺家是何等清名,就好似活着的药王菩萨,处处受人尊重。
谢家是元郡名门,谢家长房嫡女谢芜的及笄礼,也以请了虞氏为荣。
可是蔺蕴之的妹妹,虞氏养女,居然,居然做出此等不堪之事。
这简直便是骇然听闻!
虞氏看着自己女儿,蔺蕴之看着自己妹妹,两个人都眼睛发直,一时说不出话来。
蔺蕴之大步走过去,握住了瘫软在地上蔺萱手臂,厉声急切:“是不是有人栽赃陷害,是不是你百口莫辩,被人算计——”
他一向都是斯文而淡然的,小心翼翼隔离了世间俗事。就好像蔺蕴之对阿滢说的那样子,别的什么事儿,让裴楠铉为他处置,他只醉心医病而已。所以蔺蕴之容色总是淡然的,他好像不在俗事,而在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只有那一株株的药草,没有世俗纷争。可是如今,蔺蕴之的眼眶,却不觉微微发红了。
蔺萱只觉得万分羞耻,含羞摇摇头,泪水一颗颗的顺着她的脸颊垂落。
她脸颊的泪水,是那样子的晶莹剔透,好像珍珠,好像荷叶上的露水。
那样子的泪水,是这样子的美丽,却惹不起别人的同情了。
这样子的泪水,自然没有刚才的作用。
那时候别人觉得蔺萱很可怜,是受害人,是一个被夫郎欺辱的弃妇,是人生的失败者。可就算这样,便算被作践到极点,可片刻之前的蔺萱,至少还占据着道德高地。至少,她还能得到别人茶余饭后,议论之余的同情。
而如今,别人看她的眼神,已然没有了同情,甚至包含了厌恶和鄙夷。
因为是蔺萱不好,她坏了自己的名声,她居然是盗窃。
盗窃,那可是多不堪的罪名!
要知道,她多少算是一名元郡贵女,蔺家对她又是视若己出。
所谓贵族女子,就是要比寻常百姓女眷要出色、高贵,她们要讲究学识,还要懂气节。
对钱财的贪婪,是多么粗鄙可笑的嗜好,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下贱。
平时跟蔺萱交好的女孩子,如今眼底尽数化为鄙夷。
没想到,阿萱是个贼。
也许那么多宾客看蔺萱的目光中,只有一双妙目仍然是清亮而不饱含鄙夷的,而这个人,毕竟不是真正的元郡贵女,也没有正统的谢氏血脉,她甚至早习惯偷窃和欺骗。
阿滢垂下头,看着自己一双纤纤素手,细长十指。
这十根手指头,让章莲太子的药水泡得细腻又雪白,不过仍是无比灵活的。
这也没法子,打小自己便要偷东西,手指头当然也是会很灵活。
她讽刺似的笑笑。
不,也许也不止一双眼眸。
阿照也死死的盯住了蔺萱,眼神沉沉,带着一股子压抑不住的灼热,又似有着说不出的深邃。
最初阿滢只当他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郎。
可如今,阿照眼里却带着与年纪不符合的深沉。
而孙绍恩难得是极快意,极欢喜的,
他轻轻的扬起头,眼底竟似流转了一股子的狂喜。
多少年了,他都没有这般欢喜的心绪了。
他看着蔺蕴之捂着胸口喘息,轻轻颤抖的模样,不由得觉得好生解气!
是呀,多少年来,自己受了多少气,处处被人压制,一腔才华不得施展。
仿佛冥冥之中,就有一双手,压得自己都喘不过气来。
蔺家,蔺蕴之,不就那么一副超然物外,不谙世事的样子。
就算说话得罪了自己,羞辱了自己,可那也不过是人家不懂俗物,是他孙绍恩自己人品不佳,极是可笑。
可如今,是自己这个小人般的孙绍恩,占据了道理!
孙绍恩不觉有几分倨傲的抬起头来。
这一次,他,才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