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赶出宫去(2 / 2)

别人听到自己哭诉,或许会生出几许幸灾乐祸。可阿萱不会,阿萱一颗心,就和豆腐做的似的,泪水一多,就能将那颗心给泡软了。

杜雨桐这么哭着时候,一双眸子充满了期待。

也许,皇后娘娘并不想这么严苛,只是顾忌蔺家面子?

如果蔺萱求恳,是否会有回旋的余地?

往常,蔺萱的一颗心确实已经泡软了。

此刻蔺萱心里也好似软了软,念及杜雨桐姻缘不顺与坎坷,竟也微微发疼。

可旋即,蔺萱不觉念及杜雨桐今日人前毫不犹豫说谎,将什么事儿都推诿在自己身上,还哭得万般委屈——

方才没有细思,如今蔺萱却不觉一股子寒意,顿时涌上了心头!

恍惚间,她一双手,被杜雨桐握住:“咱们打小一块儿长大,八岁便认识。”

是呀,从小到大,就算自己做了什么对不住蔺萱的事情,蔺萱都会原谅自己。

蔺萱一直便是绿叶,衬托得自己好生娇艳。

鲜花总须绿叶陪,蔺萱总是不及她。

实则,蔺萱确实是她认识最久的手帕交,只因蔺萱是极傻的。

蔺萱回过神来,却不觉缓缓的将手从杜雨桐的手里面轻轻的抽了出来。

她怔怔凝视杜雨桐,忽而开口:“你总说你弟弟不肖,他贪图美色,逼死婢女,惹得你退了亲事。不过,不过——”

杜雨桐笑容微僵,眼神浮起了一股奇妙的危险之气。

“可你那未婚夫婿卢鸿,却和我说,说他贪念你家婢女,故而你心生愤色,你指使亲弟弟,坏人贞洁,再将那婢女柔儿扼死。他,他只是太怕你。他说你手腕厉害,退婚后,反而将他弄成无信之人。而他有口难言,只因他自己也有不该,他本不该诱杜家婢子,故而也说不出口,平白将冤枉吞下去。雨桐,你是不是总是这样子,轻轻巧巧的,将所有的错误都推给别的人。而你,总不会有错,总不会受罚。”

“你说什么!”杜雨桐嗓音微粗,有着一股子愤怒和粗暴!

她愤怒的凝视着蔺萱:“便因今日事,往日的事,你件件便疑是我的错!”

她错?她如何会错!

都是卢鸿与柔儿不好。

那个卢鸿,根本就是个负心汉。她心心念念,想要嫁个世家子,故而千方百计的搭上了卢鸿。

她不过是想飞上枝头,能有什么错?

这世间有几个女子,不想嫁个好儿郎,不想被人羡慕艳慕?

她果然抓住了卢鸿,让卢鸿对自己服服帖帖,甚至婚事也定了下来。

可是谁想,家里有个婢子,也就是那个柔儿。

本来她以为柔儿会是弟弟的通房,毕竟她那个弟弟杜云帆是很宠柔儿。

没想到,卢鸿看到这个俏丫头,眼神渐渐变了。

他的眼神,总盯着那道婀娜身影,盯着那蠢透了的甜笑。他以为自己不知晓,然而杜雨桐什么都知道。

卢郎怎么会有错,一切都是那贱婢的错。

一个下人,她搅得胞弟嫉火中烧,污辱了柔儿。

残花败柳,可这还不够,若她去和卢郎告状,岂不是不大好。

那时节,杜云帆已然是有些迟疑,可她却叹息似低语:“哎,我以为她能给你为妾,已经天大福气,谁想她眼里居然将你瞧不上,她居然看上别得高枝。”

这男人,不就是受不得激?

她也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素来性子急,有时候性子一急,就会对下人下手。

她踏出房间时候,就看着男人的手,飞快的卡上了柔儿的脖子。

杜雨桐没一点儿害怕,反而有些兴奋和痛快。

死就死了,敢勾引男人的女人,都是狐媚子,都该打死,这是报应!

她雪白的手指,轻轻的拂过了自己个儿的裙摆。

呵,自己这一双手,又干净又漂亮,岂可用来杀人?

杀人又何须自己动手。

这些粗活啊,自然应该男人干,因为男人都是笨蛋。

可她没想过害自己亲弟弟啊!她没想到杜云帆会死,她没想到!

那不过是个婢女,还是个会勾引男人的贱货,便算死了也活该,她素来也不是蠢善。她就是蛇蝎心肠,动自己东西的必须死!往常死了个婢女,按照云汉律令,也是罚金五十,徒一年,主杀奴不必抵命。且那些世家豪门,真死了下人,又有几个人当真计较?推脱说生病死了,再给家里人一些财帛,又有谁会真计较。

和那柔儿父母,在卢鸿唆使下,真去闹。

而可巧此事又撞在了牧乡侯南柯流月的手里,南柯流月查出柔儿父母早便拿银赎女,是杜家不允,非得霸占。之后,杜家更虐杀柔儿。哼,柔儿父母还不是卢鸿唆使的,想赎出那贱婢双宿双栖,她定然阻扰。一来二去,她弟弟居然被弄死了,她更被卢家退婚!

若换作寻常女子,受到这般打击,早便一蹶不振。

可她杜雨桐,却犹自不依不饶,一步步的,继续往上爬。

可她也没料到,自己能从蔺萱口中,听到了这样儿的话!

杜雨桐受到到重重打击,不觉粗声粗气又极愤怒:“你居然相信卢鸿的话,他毁诺退婚,毁我一生!若非如此,我今日如何会到这般地步,我怎会视名声如性命?”

“你,你居然会信他的话?”

杜雨桐泪如雨下。

她恨,心尖大恨,只因她没想到有一日能让蔺萱的话,逼得如此狼狈。

“我从来,自然是不信,我怎会信他不信你?雨桐,我没在你面前提,是这些话儿不必提,怕你不舒坦。就连上次,上次我也不信是你弄脏了古籍,反而推给别人。阿娥寻我,说让我寻一件沾染了墨水的衣衫。我,我已然寻到了,却没声张,假装什么都没瞧见。我没料到,你顾忌名声,能做如此地步,就算这样,我还内心为你辩解——”

杜雨桐愕然,旋即一股子忿忿之色,顿时心头油然而生!

那个女人,她便是非要与自己作对!

又是她!又是她!

杜雨桐一时不知该恨谁,许是每个人都恨!

铺天盖地的耻辱,便如此滔滔而来,折腾得杜雨桐心口一阵子的发疼。

她如尝了片酸杏,甚是发酸。

她只觉得自己甚是倒霉,竟遇着这么些极不堪之事。

她没想到,自己一向瞧不上的蔺萱,也与自己划清界线。

她知蔺萱人傻,好糊弄,没料到如今连蔺萱也这般待自己了。

杜雨桐强忍忿怒,还想放软身段儿。

她还想求求,看能不能求得蔺萱心软。

“杜姑娘,你我之间,以后,就当不认识。”

蔺萱嗓音虽轻柔,却反而决绝。

以蔺萱的性子,是轻易不会说出决绝之语的。

然而若蔺萱当真说出口,那此事却已然再无回旋余地!

杜雨桐只觉甚是刺心,她对蔺萱自然并无什么真情实意,她只是未曾料到连蔺萱这般傻子都拿捏不住。

不待杜雨桐回应,蔺萱心尖儿微酸,蓦然便拂袖而去。

杜雨桐反而一阵子茫然,这御花园的花朵儿,开得十分娇艳。

可谁又知晓她如今心头寒意。

这般华美的皇宫,以后自己也怕是不能来了。

既是如此,自己该如何是好?

她不觉不寒而栗。

且不说自己一腔心血付诸流水,就是家里也不好交待。

阿母恨自己累了弟弟,只仍期望自己攀个高枝儿,故而对自己尚算客气。自己回家里,还是个娇客。

若家里知晓自己名声尽毁,再不能入宫,也不知会怎么待自己。

冷言冷语也还罢了,只恐,会挑一门并不如意的婚事,让自己嫁出去。

若是如此,又让自己如何自处。

杜雨桐惶恐,她不想走,真不想离开这华美皇宫,离开这锦绣簇拥的圈子。

一旁宫女不觉提点:“杜姑娘,该走了。”

言语虽然客气,却暗暗有些不屑。

杜雨桐已经被兰皇后逐出皇宫,以后不可涉足。

既是如此,杜雨桐迟迟不肯走,实是有些可笑。

杜雨桐内心暗恼,却没发作,她轻轻的咬紧了唇瓣,对那催促自己离去的宫女却不理不睬。

杜雨桐一双脚好似生了根,她也没打算动。

她心念流转,盼望还能有什么转机。

蓦然一道身影落入了杜雨桐的眼中,让杜雨桐为之一喜。

见到灵雨,杜雨桐如见着了救命稻草,更顾不得那么多,飞快迎上去。

她不觉泪水盈盈,凄然:“灵大人。”

灵雨是兰皇后心腹,又不喜阿滢,上次就偏着自己。

如果灵雨帮衬自己,替自己向娘娘求情,说不准娘娘会回心转意。

她也知晓,灵雨身为宫中女官,一向都是欣赏自己的。

“灵大人,我不要出宫,否则家里人,以为我当真做了什么极不堪的事儿。”

言语暗示,却是蔺萱用错了药,自己当真被冤枉。

“娘娘信任蔺家,雨桐不敢有丝毫怨言,却不知如何自处。我处处用心,却没想到居然,居然如此。”

杜雨桐想到蔺萱决绝,甚是恼恨。

哼,若不是瞧在蔺家面子上,兰皇后又如何会帮衬蔺萱。本便没什么真凭实据,不过瞧兰皇后信谁。

她仍不觉自己有错,只自怜自伤自己没个好家世。

她声声哭诉,却不见灵雨回话。

灵雨向来极偏向她,上次打了阿滢手掌心,却坚持自己清白。

怎么如今却不说向着自己的话?

杜雨桐旋即心尖儿一阵子的无奈,淡淡好似自嘲笑笑。

灵雨大约也不会让兰皇后不快,怎会为自己美言?

这人都是自私的,杜雨桐也不会为谁出头。

自己用尽手段,也留不下来,可杜雨桐也不肯死心。

自己不好受,她总归也让旁人也不舒坦,

“阿萱也还罢了,她,她也是耳根子软,为求自保。可是谢家阿娥,为何如此歹毒?我也愿为阿萱担罪,却不想被挑拨姐妹之情。”

这固执的女人,不就厌恶似阿滢这般挑拨离间的小贱货!

她早看透阿滢,这女人就是个善于作伪贱人!

灵雨可是娘娘心腹,也挺会折腾阿滢的,上次教训阿滢她也解气。

以后这小贱人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杜雨桐内心恨色愈浓!面上却一派悲泣。

灵雨终于开口,却是对一边宫婢:“怎么还不送杜姑娘出宫。”

那嗓音淡漠,杜雨桐也不以为意。

灵雨本就性子傲,且自己如今又是皇后厌弃之人。她自然知晓人情冷暖,也不奢望灵雨能给自己什么好脸色。

杜雨桐犹自悲切:“我也罢了,只担心那谢家阿娥,睚呲必报,又算计你。”

她自己过得不顺,也要恶心阿滢。

灵雨忍了又忍,终于面色铁青,缓缓开口:“杜雨桐,我本欲给你留下脸面。”

猝不及防,灵雨面含惊讶,顿时飞快抬起头来!

灵雨面色含怒,忍无可忍。

她自也知晓,兰皇后不容杜雨桐进宫,已经坏了杜雨桐名声前程,更难觅好亲事。

故而纵然知晓杜雨桐不好,也已然不忍多说什么。

偏生这杜雨桐,居然是这样子不知好歹,还不依不饶。

灵雨自然不觉心口忿怒。

她也算开了眼界,杜雨桐竟能做到如斯地步,已然前途尽毁,也给别人心里添刺。而这样子一个女人,自己曾还觉得她甚是上进,温婉大方,实是瞎了眼。

忿怒之余,连灵雨也觉有些可怕。

她更佩服杜雨桐此刻,还能勉励支持,自己说到如此地步,杜雨桐也还如此委屈。

这毒蛇一般女子,到底能有多可怕,灵雨竟觉难以想象。

“那日是我不查,只道是谢娥动手。后我又问过那时在场娇客,韦雪一直缠着她下棋,归来时候却墨迹未干,并非她所为。”

杜雨桐不自禁摇摇欲坠。

灵雨目光冷锐:“除非不想查,你当这宫中能有什么秘密?谢娥句句冤枉,我只好查查。我又提问附近宫娥,那时房中虽无人,可附近御花园掐花宫女却提及,只你一人出入。至于谢家阿娥,却未曾回来。”

灵雨有时会刚愎自用,到底未曾糊涂到底。

本来她是不喜阿滢,只觉得阿滢娇气轻浮。

可待知晓自己被杜雨桐所欺,那厌恶之意更压过阿滢。

饶是杜雨桐善于作伪,此刻面颊也微微一红,甚是狼狈。

灵雨也不觉动怒了,甚是恼恨:“我只道你是上进大方,没料想你竟是卑劣如斯。你为人前遮掩自己错处,栽赃陷害也还罢了,你竟将那青藤卷毁去!可怜青藤卷未曾毁于战火,竟毁于你这般女人手中。你陷害谢娥也还罢了,蔺医女可是你手帕交,人前处处维护你,你竟,竟毫不犹豫的出卖了她!”

如斯心性,令人作呕!

她只道杜雨桐必定狼狈不堪了,岂料杜雨桐仍然一副委屈样子:“灵大人,想不到如今连你也是误会我了,中了谢娥的招。我纵然有理,也不知晓向谁说。”

旁人到了杜雨桐这样子的地步,怎么也会失态。

可便算如此,杜雨桐的表现,还是这样子的完美。

完美得,令灵雨心生寒意,甚至不自禁的升起了一股子的恶心!

杜雨桐就好想一块刀剁不烂,水煮不破的死猪皮。

灵雨面色一寒,不欲理会,拂袖而去。

杜雨桐那委屈万分的眼神,蓦然流转了一份深邃恨意。

谢娥,谢娥,你真是个贱女人!

今日之局面,都是这个贱女人一手造成。她本以为自己赢了,岂料这女人不是省油的灯,先后去蔺萱、灵雨耳边吹风,让原本向着自己女人都厌弃自己了。

纵是如今,她也不觉自己有何错。

一旁的宫娥也有些不耐了,不觉催促:“杜姑娘,要走了。”

她扭头,却忽而花容失色。

只见那些入宫贵女,个个都在一旁,且神色甚是精彩。

方才种种,大约也让她们听到耳里去了。

平素杜雨桐跟她们关系也不算坏,想不到杜雨桐居然是这样子的人。

阿滢冉冉一笑,心忖灵雨倒是个妙人。

以灵雨武功,也知晓附近有人,本来灵雨也想给杜雨桐留些面子,岂料杜雨桐居然还挑拨离间。

也怪不得人家灵大人,竹筒倒豆子,什么都说出来了。

阿滢唇瓣轻轻一翘,什么人呐,大约灵雨也定是觉得对得住自己了。可自己手板心,还被打了两下呢,这可不是区区清白被还回来可以补偿的。阿滢本来就是个针尖儿大的小气性子,念及灵雨不好对付,暂且作罢。

耳边倒听着杜雨桐柔婉的嗓音:“谢家阿娥,你这般陷害于我,惹我身败名裂。如今人人不信我,也还罢了。所谓清者自清,料想总会还我清白。”

阿滢生生被杜雨桐闹笑了。

她都有点佩服杜雨桐了,都到了此时此刻了,杜雨桐还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当然如今杜雨桐的鬼话,也没人信了。就连韦雪,也露出一副恶心杜雨桐的表情。

阿滢觉得杜雨桐就是有病,人有点问题,说谎成了习惯了。也许杜雨桐知晓说谎已然没什么用,可是她便是会继续说下去,就算是死到临头,也不会说一句真实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