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喊什么你!”
左边的那位不甘示弱,立马反唇相稽道,“平时师父不在的时候,你摆师兄的架子,对我们几位师弟呼来喝去,那也就罢了。如今师父他老人家还在这儿呢,你如此大声喧哗豪逞威风,你想干什么?你眼里还有没有师父了?”
“二师兄,你别生气,大师兄这是跟我们大呼小叫惯了,没别的意思。”跟随在左首那位身后的一名师弟张嘴附和道,那颧高无肉的脸上堆着别有深意的谄笑,“我们做师弟的还是不要和他顶撞的好,免得又落得个不悌的罪名。”
“大师兄,二师兄说话急,你别怪他。”队伍中一位身形最为瘦小的师弟怯怯地道了一句,“师父刚才被那铁蛇缠斗多时,耗了不少体力,此刻实不宜急切驰马追敌。”
他说话的时候头一直低垂着,他不敢去看他的二师兄,更不敢正面去看他的大师兄。他说话的声音也很轻,但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他那胆怯而细弱的声音里深藏着一种无法言说的畏惧。
一时间,所有师弟的目光都整齐地落在了大师兄的身上,就像是事先说好的一样,目光里既有无言的忌惮,也有无声的反抗。
其余没有说话的几名师弟皆望风而靡,都没有给他说一句回护的话。那名跟在队伍最末的师弟见大师兄目光逼视过来,顿然羞惭地低下了头。
忽成众矢之的的大师兄既感震怒,又感郁愤,他怒不可遏地切齿骂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怪我吗?”
“什么意思,我倒是想问问你什么意思!”那二师兄双眉一拧,尖声诘问道,气势较之前更盛。
“你刚才明明可以一刀刺中那铁笛龙的手臂,为何要手下留情?你可知道,就因为你一着不慎,我们差点满盘皆输!若是你一早卸了那瘸子的胳膊,我们众兄弟现在也不用追在人家屁股后面,吃这许多尘土。若是你一早卸了那瘸子的胳膊,师父他老人家也不用吃他一鞭,受这许多皮肉之苦。”
“对,都是你!都是你害了师父!”
一时间,众师弟的怨气如连矢般当心飞来,只长了一张嘴的大师兄顿时如箭穿雁嘴,答不上话来。干瞪着眼,又气又急。
众口铄金,每个人的嘴脸都是那般的丑陋,每个人的措辞都是那般的怨毒,哪还管什么兄弟之情,哪还分什么尊卑之道,有人甚至还把激动的唾沫星子喷到了他们师父的脸上。
“你……你们怎能这样诬蔑我?刚才的情形,你们都是有目共睹的,我若出手去刺杀铁笛龙,那石言和石英定然会被昆莫给杀害了啊。”大师兄目指着最末的那两位年轻师弟自我辩白道。
“昆莫那不过是声东击西,故意引你过去,好让他的师兄分出手来对付师父。你跟着师父行走江湖多年,怎能不识得这样的奸计?”
没等那大师兄置辩,那二师弟又说,“再说,他昆莫如果真的想杀石言和石英两位师弟,我们几位师兄都在场,岂会袖手?何劳大师兄分身相救!”
“哼!”那大师兄冷哼一声,“你如果真的在乎他们俩的死活,就不该让他们俩去牵制昆莫!昆莫身形魁岸,孔武有力,凭两位师弟的力量,根本无法与之相敌,而且昆莫要比他师兄狡诈得多,你让两个年轻的师弟去,如何能斗得过他!”
在他看来,适才与二樵客的那场恶战之所以会失败,他固然有责任,但究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这位二师弟临阵变计,让两位年轻的师弟替换两位较为老成的师弟去掣肘昆莫,两位小师弟力不从心且智谋短绌,交手片刻便败下阵来,这让那两头困兽有了喘息之计脱身之隙。
“大师兄,水无常形,兵无常势,当时我作出那样的变动,也是情势所迫。你总不能要我眼睁睁地看着师父被那条铁蛇死死缠住而坐视不理吧?两个师弟力气小,你知道,我也知道啊,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让石印和石镜两位师弟过来帮师父解脱铁蛇的纠缠啊。”
对于大师兄的指责,那二师弟表示很委屈,不过,他的委屈要比他的师兄表现得更为聪明。
“是,今日这件事大师兄确实应该怪我。出门之前我就不该让石言和石英这样两位小师弟随行。可我总觉得两位师弟虽然年轻,但他俩跟随在大师兄你的左右多年,自然要比石窟、石印、石镜他们三个机智得多啊。谁能料到昆莫随便一句话,就把他俩给骗了,还差点丢了性命?”
那大师兄性子刚直,那二师弟挑唆几位师弟向他兴师问罪,他虽则憎恶这样的行为,但他也不会过分迁怒于其他师弟。可他这二师弟不厚道,居然要把祸水东引,牵累石言石英两位师弟,这就让他无法容忍。
他当时就义形于色,发作了出来:“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我不承你情。石言石英两位师弟,当初是我求着师父带他们出来的,就算他俩有什么不是,也由我一力承担,不用你在这里枉做好人。还有,你别当所有人都是瞎子,你做过的那些好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大师兄突然甩出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那二师弟没有立时置辩,只是暗暗窥看了师父一眼。
而这大师兄也似乎意识到自己言语之中不意唐突了某位尊者,脸上一块红一块白的惴惴不安。那些个煽风点火的、隔岸观火的也都敛气屏息,瞻望着师父之马首纷纷沉默了下来。
远处绵绵密密的箫声因为他们的争吵声戛然而止,沉浸其中的绣羽白头翁猛然梦醒,听闻耳边毫无新意的聒噪之声,顿觉扫兴。一种被凡俗所扰的愤悱和一种被铁蛇噬啮的痛苦在他的脸上此起彼伏,支配着他的面部表情。
不过说实话,他那个表情像极了某些人遭辱之后却还要唾面自干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