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疏竹转过身去,走到静尘子面前,微微一点头,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布口袋,又复转身,向前走了两步,选了个平坦处,将那布口袋轻轻地放在了地上,抬起一只手,手心向上对着蠹窿老妖,眼神诚恳地道:“是真是假,风某想来,你一看便知。”
如此毫无防备的做法,令静尘子大为不解,就连蠹窿老妖也倍感吃惊,但也由衷佩服风疏竹的胆识和豪情。
风疏竹等了一会,见蠹窿老妖只是盯着那个布口袋,却无动作,便向后退了几步,再次伸出手来,示意蠹窿老妖上前查验。
蠹窿老妖看了看风疏竹,目光中充满了敬佩,便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个布口袋,那个棕色的布口袋,那个静静躺在地上的布口袋,那个在他人看来,再普通不过的布口袋,那个自己苦苦找寻无果,又多少次在梦中出现过的布口袋。此时,竟然真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它承载了数十年的相思,承载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期盼,更是一个心灵上的寄托,也许是更是他人生最后的归宿。这,就是所谓的夙愿吧。
试问,当一个很久很久的夙愿快得以实现时,你的心情如何?是激动,是痛楚,是害怕,还也难以相信。
这眼前的一切,是真的吗?他盼望着是真的,却又害怕是真的。然后,他终于,缓缓地伸出了两只触手来,颤巍巍地靠近那地上的布口袋。颤抖的触手,轻碰了几下那布口袋,犹豫片刻后,不自然地打开了布口袋的一个小角。
阳光下,赫然而见,里面露出的一小部分骸骨,那是一只手掌。
蠹窿老妖瞪圆了眼睛,颤抖着身子,紧盯着那只手掌骨,轻轻地将触手伸了进去,翻起那只手掌骨,借着穿过云层的那一束阳光,赫然而见,那只手骨上长了六只手指骨,在大拇指旁,斜生出一小节指骨来,看上去是那样的弱小,却又清晰。
那只触手颤抖得更加厉害,但仍然向上探索,终于在那只手腕骨上,出现了一只黄色的手镯,也许是埋藏在地下时间久了些,那镯子上面生了些斑点,但任然可见上面雕刻着几种药材的名,百合、女贞子、当归、千金子。
看到诸般种种,蠹窿老妖一时间无法言语,身子不免为之一震,那对伸出的触手,轻轻地将装着骸骨的布口袋卷起,颤巍巍地拖向自己,一个原本无言份量的骸骨,此刻,却彷如千斤万斤般沉重。
时光,在那一刻也仿佛走的异常缓慢,不过一丈远近的距离,竟如同走过了百年。
风疏竹与静尘子望着蠹窿老妖的举动,深深感受着那份沉重,都静静地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而背对着蠹窿老妖的空行,同时间也感觉到,原本缠绕在自己身上的那几只触手,也缓缓地松开了,最终连同布口袋一起,撤了回去,但空行却始终站在原地,未趁机走开。
当那个布口袋被拖回到蠹窿老妖面前时,他一言未发,甚至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了任何动作,在他眼前的一切事物却逐渐模糊了起来。
一丈远的距离,究竟走过了多少岁月;一丈远的距离,此番竟是生死相隔;一丈的远的距离竟然如此的漫长,沉重!
一阵阴沉的山风吹了过来,撩动着在场所有的人难于平复的心绪,也灌入那千疮百孔的蠹窿里,发出“呜呜”的声响,那是谁人心里的哭泣吧。
然而,那哭泣始终未表达出来,也许它们本就该在心里吧。
在触手缩回,待那个布口袋靠到自己身上时,咫尺之间,却仿若鸿沟,蠹窿老妖颤抖地伸出那双又尖又长的手,确切的说,那已经不叫是手,而是一双非人类的爪子,那双曾经无数次抚摸过爱妻的手,那双临行前曾亲自为爱妻戴上精心打造的手镯的手。此时,已经成了一双怪物的爪子,那对爪子慢慢向布口袋靠近,待指尖刚碰到布口袋时,却如触电一般,缩了回来,是怕吓坏爱妻吗?那双爪子就这样在布口袋前,踌躇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