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梅落(2 / 2)

皇后娘娘也在一旁帮腔,“早间才发现的,已经让安安过去先瞧瞧了,要派人细查吗?”

圣人不言,边上的两个人都不曾看见拿着御笔的手都在颤抖。良久,恍如隔了许多光阴方才开口,“嗯。叫安安回来罢,不必查了,此事不必张扬,算了。”

“可是,当年梅妃她,何况昭仪也一起……”

“朕说不必查了。”

皇后不敢吱声了,此时罕见地知了趣,带着宫人行礼退了下去。

承欢殿的小内监捧着汤盅上来,“贵妃娘娘今个特意……”

话不及说完,被圣人打断了,“不必了,拿回去吧,日后,也叫她不用做东西送过来了。”

小内监第一次受着冷遇,往常贵妃娘娘做的汤圣人可是从不拒绝的,今日不知怎的了?小内监踌躇了一番,方才奄奄地捧了汤盅回去了。

跟着的老内监不语,自顾自合着门退下去了。

一时间御书房里安静的出奇,炉子里的熏香袅袅的,这些年都不曾去见她,仿佛也只有平日里她常点的淡淡青烟是维持两人间的微妙联系了。

以她的武艺,若是想逃走,冷宫又怎么能关住她?不过是,两个人间彼此的折磨罢了。如今她轻飘飘地去了,当真是想断得干净罢。

十七年前,圣人南游,于秦淮河见正当好年龄的九梅夫人,从此知晓深情二字。

不幸的是,他是帝王,她是歌女。

除了一片真心,什么也给不了。

带回宫,大约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吧。若是没有带回宫,不过是深夜朦胧处的清淡思念。带回宫,得了情意,方才有了这些年痛彻心扉的折磨。

十一年前,他那个清朗英俊的弟弟一身盔甲潇洒地站在他面前说要带走她。平王举兵反,都说他为了权势,大约这个宫里也就只有自己知道还有红颜吧。

流年似水,如今想着她,还是当年秦淮河上一曲倾城的明艳模样。而自己同平王,早就蹉跎的不成样子了罢。

她走了也好,不能属于他们任何一个人。她带走了昭仪,他们之间唯一的骨血,那个长得和她有三分相似的女儿。有时候远远地在皇后宫殿里瞧见昭仪越发有她当年风姿的模样,就觉得心痛。而那个人,大约那时在剪梅枝留月光罢。

宫人得了圣人的令,在冷宫外头敲门,“郡主,陛下说着莫查了,冷宫的,不必查了。”

正巧逢着韩惊月开门出来,“也好,我什么也查不出来。”

夏日将尽了,连风都带了几分秋日的萧瑟之意。冷宫打扫得人都少些,枯草败枝蒙了满地的阳光,外头几个小内监在砍院子里的梅树。

“你们砍了这个做什么?”

中间一个年纪大的歇下来回话,“回郡主,是奉了陛下的令。陛下说梅树瞧这碍眼,日后宫里都不留梅树了。”

“哦。”韩惊月点头,避开地上的残枝向外头走去,月白的衣裙飘荡着,被打上了一层日光的橘色,眉间一点朱砂映衬着早秋的暖阳。

太子今日携太子妃来宫中见礼,圣人推说身体不适挡住了,气得皇后娘娘牙咬咬。

同样生气的还有被拒了汤的惠贵妃娘娘,碎瓷片躺在地上,汤汁流了一地。下头战战兢兢地跪了宫女和内监,贵妃娘娘咬着牙哭,一声跟着一声,像早秋的风一般,一阵比一阵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