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事虽已过去,但了思当初确算是救过她一回的,即便只那一面,如今再见李四月也当道谢的。
“李姑娘,好久不见。”了思朝她微微点了下头。
“那日一别竟未再见,连亲口说句谢谢的机会都没有。”大抵是见着故人李四月有一点激动,她道,“师父没有回原来看地方吗,怎么会来南楚呢?”
“我四处游历,随缘至此罢了。”她回道,“倒是没想到与李姑娘竟还能再相见,甚好甚好。”
李四月跟着笑了:“是啊,总算是未曾流落奔难,有处栖身。”
似乎是看到了李四月眼底的那丝悲凉,了思握起她的手,李四月的手有些冰凉,不知是因天气之故还是因内心所至,了思道:“既得见姑娘,是否顾爷也在此处?”
李四月愣了一下,蜀国公主大婚的事了思不知道吗,也许她空门之人并不过问这些吧。李四月僵硬的笑了一下:“他在蜀国。”
“是吗。”了思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她似乎能理解李四月为什么这般神伤了,她问李四月,“如今你过得可好?”
“尚可。”
“李姑娘。”了思眺望向远方,语气沉重地道,“你可知过慧易折的道理。”
“......”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了思道,“这样的道理用在李姑娘身上是最恰当不过了,我虽不知在你身上发生了一些什么周折故事,但我从你眼里看得出你现在十分困惑。”
李四月看着了思,道:“师父果然厉害。”
“你生就聪颖过人,才思敏捷,本是大谋士之能,但老天爷嫉妒偏将你生成个女儿身,还是寒门家,生生断了你的仕途路。”了思看着她道,“这是不公平之一,但老天爷补偿了你一张倾城绝世容,沉鱼羞花颜,可是生逢乱世金镶玉也只能掉泥淖,你受尽千般折辱欺负,这是不公平之二,可后来你到底还是遇到了生命里对的人,你对他,他对你,情意深切莫可一说,只可惜终究未能在一起,这是不公平之三。”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你以不完美遇到完美,是因为你始终坚持着一颗初心。若是眼下生活尚可,便好好珍惜吧,生命里总会有十之一二是如意的,对不对。”
“过慧......易折。”李四月微感觉有些好笑,太多人形容过她,什么样的词她都听过,可这样的词倒是头一回。
了思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后会有期。”
“师父这就要走吗,不如到府上......”
“不必了,缘来缘去莫强求,若你我真有缘,总不至只这一面的。”了思笑着放开她的手,转身走了。
“师父?”
“姑娘,我瞧着你我有缘法在是以劝你两句,你好自珍重吧。”
她的出现就像她的离开一样,烟雨蒙胧里似看不清身影来去,出现得突兀,离开的无踪。李四月立在桥头望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回神,小安把伞举过她头顶:“夫人,雨下大了,我们快走吧。”
是啊,雨下大了,可是来得再汹涌澎湃的雨也是会有停的时候的,没有哪个人会在别人的生命里永远停留,不知为何,李四月突然想起周丰翼之前说过的话,他说顾应平终究只会是她生命的过客,而他周丰翼才是会陪她一辈子的人。
“缘来缘去莫强求......以不完美遇见完美......”李四月一路上都念念有词,失魂落魄看得小安一阵心慌。
抬头,李四月没看到天空,只看到幽青色伞面,她推开小安,绵雨哗啦啦迎头而下瞬间淋了她一身,她看到那漫天的乌天,清冷的空气,就连空气里飘浮着的偷生小蛾都那般清晰明朗,虽是雨天,可层云之内仍可见丝丝亮光,那是太阳在拼命要破云而出。
“夫人?”小安凑上去给她撑伞,“你怎么能淋雨呢。”
李四月又把她推开了,小安再凑上去,李四月再将她推开......
新戏演的什么李四月终究没看成,因为淋湿了一身她只好回去了,小安煮了一大碗姜汤给她喝,明雅气得追到她床前来发难诘问,大夫给她把了脉,只道是小风寒不碍事。
她自己也觉得不碍事,可小安却从上午一直数落到傍晚,她实在听得烦了,喝了药赶紧捂着被子睡了。
她做了一个绵长的梦,梦里她弹了久违的那首《婉歌》,远远近有笛音相和,可是却一直找不到那相和之人,她只好一个人完成这曲目,曲终了,人也散了,她始终不曾再见到那个与她和音之人。
但她也没有起身寻找,坐在自己的古琴面前目光如怅然若失,又似如释重负。她淡淡道:“从此音尘各悄然,春山如黛草如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