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夜宴开始，董府上下一派气象新荣，大红灯笼交织在头顶挂得满府都是，庭院里搭起的戏台上歌舞不断，绕着戏台摆了许多矮几，最前面最大的一张椅子自然是董璋坐的。夜风带着寒意吹得人面色清冷，宴席外的西墙边一排排红梅凌寒而开，清香扑鼻。

顾应平姗姗来迟，带着外面的一身风尘高声笑语进了院门：“大哥，我来晚了，先自罚三杯。”

董璋还未语，顾应平已豪饮三杯。

众人都一副奇怪之相看着他，若是平时大家早就贴上去拍马屁了，可今晚大家都知道八姬的事情，董璋压着火，暗处还埋伏着兵，这看似欢声笑语一堂的元宵夜宴，还指不定最后会如何。

李四月坐在董璋左手边，灿然灯光下显得她肤色越发白净如瓷，明净的双眼如水般温柔。顾应平暗暗自她脸上扫了一眼，随即对着董璋行礼。

董璋冷哼了一声：“应平，你如今的架子可是越来越大了，连我都要等你来才能开席呢。”

坐在下首的樊明跟着阴阳怪气的调侃：“可不是，听说今天回城，全城百姓高呼你为东川战神，啧啧，董爷依着下属瞧来，咱们顾爷可比您还气派呢。”

台上莺莺呀呀十来个穿着清凉的姑娘在寒夜里举着梅花跳起了舞蹈，身姿十分诱人。不过可惜即便是好色如董璋，这会子也没心思管台上，只看向顾应平：“哦，是吗？！”

“那自然也是大哥领导有方，况且这次小弟没能一举收复全部失地，并不算完胜，只能算堪堪把孟知祥的军队赶回了成都罢。”

其实这已是着实了不得了，孟知祥来势汹汹，西川兵力原也就比东川强盛，顾应平又是后来才接的兵权，能做到这点还能有歇战之机算是极为难得。

原本董璋也确实是要给他嘉奖的，但是樊明回来说了一通，今早又逮着了八姬之事，他对顾应平可以说是已然起了杀心。

“不过今夜我来晚还是因另一件事。”顾应平拱手道。

“哦，什么事能劳你亲自动手啊。”董璋挑着眉，倒是要看看这顾应平如何辩解。

“带上来。”顾应平冲着院口一扬手，只见圆月拱门外葛一春揪着一男子连踢带打的推到了董璋跟前，并迫使其跪了下去。

众人定睛一瞧，不是别人，竟是樊明手下的一员小副将。李四月细细瞧了一下，果就是那日樊明刚回来时在董璋面前配合樊明哭诉不公待遇的那名副将。

“顾应平，你这是什么意思，凭什么抓我的人？”樊明立时拍桌而起，怒从胸来。

“在东川除了我与大哥，还没有人有资格称爷，你一小小下属竟在我跟前叫嚣，直呼我名字就罢了，这简直就是不把大哥放在眼里，你想干什么，想造反不成？”顾应平厉目横眉看向他，声音掷地有声，语气直直逼着樊明。

樊明被他喝得退了两步，董璋眉头微蹙，只看顾应平：“那你倒是说说抓这人干嘛？”

顾应平一脚踢在那人背上：“大哥在问你话，哑巴了？！”

樊明一副欲行又止的模样，眼睛直要瞪出血来一般的看着顾应平，这人知道他不少的秘密，可是怎么会落到顾应平手中，顾应平应该不知道董璋要对付他才对，即便八姬送过一封信也只是说可能怀疑他啊。

当然这话是八姬死前说的，正是八姬一口咬定送信只是为告诉顾应平，一定要向董璋解释清楚自己没有反意，所以樊明才没有重视，以为顾应平还当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

那人抬了抬头，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对着董璋道：“董爷饶命，董爷饶命啊。是，是樊明，是他指使奴才这么干的。”

虽然什么都还没说，但樊明显然已察觉事情不对，扑通跪倒在地：“爷，顾应平奸诈，定是他察觉了什么，才来个先发制人，你千万不能轻信于他啊。”

董璋一个头两个大，仰躺在椅子里搂着李四月，另一只手则轻轻掐着眉心，他闭着眼问：“你怎么说。”

这话竟是问的李四月，李四月也愣了一下，看了眼樊明，道：“这种事我一个女人家哪里懂啊，自然还是要爷主持大局。”

董璋睁眼看向地上跪着的那人，指着他：“给老子仔细说，敢有一句欺瞒，我当场拧下你脑袋。”

众人噤声，空气里都感觉充斥着紧张气息，让人呼吸不畅。

“董爷，是樊明，是他自己在前线的时候贪生怕死，还几次坏了顾爷的大计害死不少将士，顾爷这才把他换到后方的。”他爬到董璋脚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所以后来他就专司去强抢民女，抓捕精丁给爷送回来，但实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