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沉默的时间(2 / 2)

残酷的爱情 帕三绝 5327 字 2019-10-15

“预产期在什么时候?”

流年愣住,母亲问得太过专业,再说,这段时间事情发生得太多,他还没来得及关注。

老太太目光突然变得凌厉起来,“你们都领了证,她就是你的妻子,你是她丈夫。咱家出了事儿不假,但也不能忽略了她。女人一辈子不容易。”

流年想到陈莫菲,心里不由痛了一下,再抬起头来看母亲,心里更痛了一下。他知道母亲说的是陈莫菲,同时说的也是自己。

女人一辈子不容易。

谁一辈子又容易呢!

“你爸......”

“妈。”流年打断老人,“我以后会对你好。”

老太太笑笑,怎么对她好呢?那么些年,就那么黑不提白不提的搭进去了。她今年有多大了?六十多岁了,最好的时候早就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那些金子一样的时间,值得吗?

开始一直在等啊,总觉得自己可以等得到,那时以为一辈子会很长,长得一眼望不见个边儿。直到老了才晓得,一辈子竟这样短,短得真像闪电,咔嚓一下,她觉得自己竟不是一点儿一点儿老的,仿佛是一刹那变老的。

老太太站起来,灯光打在鲜橙的果肉上,透着可爱的饱满,她想自己十七八岁二十啷当的时候就跟这橙子似的,但现在不行了,一切都晚了。后悔都晚了,什么不晚呢?

她什么也没说,朝自己卧室走去。

“天色已晚,该休息了。”她对自己说。这句话流念对自己说了多少年?然后他们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住得局促的时候,两个人后背对着后背,这样的状态,竟然一存在就是后半辈子,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呢?这样的日子过得有什么可熬的呢?

她不理解当时的自己。

然而一切都一往无回了。

老人推开门,里面的一切她都再熟悉不过,床啊,床上的床单,枕头,被子,床对面的五斗橱。老太太走上前去,轻轻拉开五斗橱的第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药来,吃了一片儿。然后安静的脱掉衣服,上了床,被子覆盖上身体那一刹那,她闭上了眼睛。

老人眼角有清晰的鱼尾纹。

这才想起来没关灯呢,于是又爬起来,伸手将灯关掉。黑暗如约而至,她不寂寞,她习惯了这寂寞,再说,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说寂寞,太矫情了。

黑暗里,有一声绵长的叹息。

如果有来生,不,不要有来生了,人这一生,太苦了。她闭紧了眼睛,期待自己一夜无梦。

也真奇怪,自从老头子死了,她竟然一次也没梦见过他。三天才回魂,也许他现在还没那个法力。

他回来做什么呢?呵呵,老太太笑了,活着的时候他已经对她无感。

这样捆绑在一起一辈子,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超市里促销的商品,买一大包方便面会额外赠送给消费者一只大海碗。

那只大海碗,多它一只不多,少它一只不少。但因为是白送的,反正不要白不要。

算了,人都没了,还想这些干什么呢。最该跟他酣畅淋漓大吵一场,要个结果,或者果断离开的时候自己什么也没做,现在------一切都晚了。

流年在外面,一支接一支的抽烟,没旁的消遣。男人抽烟跟女人吃零食一样,心里有太多没有办法排解的烦恼,于是找个寄托。烟就是最好的媒介,把所有的悲辛交加都吸进肺里。

他站在窗口,灯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一半斜斜的印在地板上,另外一半则斜斜的印在墙上。他看着自己的影子,忽然间举起那支烟来,朝着它咧嘴笑了一下。

走进另外一个卧室,他试图探寻这间卧室里父亲的痕迹,不过似乎被母亲冲刷得十分干净了,所有父亲的物品,甚至他枕过的枕头,铺过的床单,盖过的被子,还有他的衣服......

死亡多可笑,仿佛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

流年坐在床上,对面是窗户,窗帘都被老太太换过了,另外一幅,流年猜测这窗帘是一直都存在还是老人最近去置办的,他不由自主从衣服口袋里掏出烟来,点上,那长长烟杆的一端冒出薄薄的烟雾,他看着烟头被烧得发红的烟丝,淡淡的烟草气息淡淡被散在空气里。

流年觉得这屋里的空气快要把他挤压得无法呼吸,他站起来,这天儿不暖和,但他仍旧把窗子开得老大,夜里清冷的空气从窗口跑了进来,流年深长而饱满的呼进了一口原本属于外面的空气,仍旧觉得胸口堵得慌。那么堵,像胸口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然而那石头用肉眼没有办法看得到,假使他想努力把它移动、搬开,却发现-----妈的,石头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