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秋回过头,没有说话,只是对他笑了笑,然后径直走到病房门前,打开了门,走了进去。
病房里,萧母背对着门,安安静静的坐在床上,曾经花白的头发已经变成了雪白,稀稀疏疏的被低低的挽成小髻,她的背有点驼,宽大的病号服穿在她削瘦的身躯上,显得她更加的娇小脆弱。
她老了,其实仔细算算,她的年纪也不过是六十出头罢了。是什么让她苍老的如此迅速?半秋就不得而知了。
她低头咳了一声。
萧母慢慢的回头,在她的眼睛里,半秋竟然看到了一丝忧郁和寂寞。
“你终于来了。”萧母垂下眼帘,淡淡的说。
半秋点了点头,开口道:“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
“他怎么没有回来?”萧母将头转了回去,轻声说。
“他......子珅很忙。”半秋解释道,“等他的档期空下来,我让他回来看你。”
“咯咯——”萧母笑出了声,尖锐而刺耳。
半秋蹙了蹙眉,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她的面前,低头望着她,问道:“你是不是一直都不喜欢我。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喜欢你?”萧母抬头,目光恶毒的望着半秋,“你抢走了我的儿子,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半秋一愣,不可思议的说道:“我没有抢走他,他还是你的儿子。”
“是我的儿子。为什么不和我住,要和你住在一起?为什么不要我的钱,却自己供你上学?为什么你离开之后,他不回到我的身边,反而出了国?为什么你回来之后,他还对我大发雷霆?为什么明明是我亲生的孩子,却让别人家的孩子来照顾我?为什么?现在你赢了,你们终于要结婚了。你们可以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了,那我呢?我怎么办?”萧母站起身,步步逼近半秋,“你说我该怎么办?”
半秋后退几步,望着萧母狰狞的脸,没有说话。
“你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萧母直视着她的眼睛,冷笑道:“我要告他,我要让他身败名裂,我要让他像我一样一无所有。”
“他是你的儿子。”半秋惊恐的喊道。
“你忘了吗?我曾经说过,再好的东西,如果不属于我,我就要把他毁了。”
萧母露出了曾经在半秋梦里出现过很多次的古怪笑容。
那只古玉手镯跌落地板发出的清脆的响声又在她的耳边回荡,那么的清晰,那么的真实。
“你知道萧疏逸和章楠是怎么死的吗?”萧母讥讽的声音,像泼来的冰水,令半秋感到寒冷刺骨。
她的身体在颤抖,嘴唇轻启,喃喃的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母一把拉起她的胳膊,用力的摇晃着,脸上五官扭曲,尖叫着:“你在害怕吗?你在发抖吗?章楠是被我推到路上的,萧疏逸是为了救她........为什么我恨你,因为你是章楠的侄女,你们都要抢走我的东西,我要毁了他,毁了他.......”
半秋奋力的甩开萧母的手,怔怔的后退一步,喃喃自语:“你就是好心人?”在肇事司机逃脱之后,送他们去医院的好心人?萧伯伯一心求死,就是因为这个吗?临死前,什么都没有说,是在保护她吗?
半秋脸色变得惨白,嘴角微扬,嘲讽的开口道:“你想毁了的人,到死都在保护你......”
萧母闻言,惨烈的尖叫了一声,不依不饶的扑了上来,她像一头野兽,疯狂的拉扯半秋,“都是因为章楠,还有你,你为什么出现?怎么死的不是你?.....”
半秋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任由萧母发泄,心里的痛楚比身体的强烈千倍百倍。眼泪大颗大颗无声滑落,这就是一个死局,就像两个母亲争抢一个孩子,一个拉着左手臂,一个拉着右手臂,奋力一搏,听着孩子喊疼的声音,最先放手的一定是他的亲生母亲。而现在她就是那个先放手的人,因为她舍不得。舍不得他被人非议,舍不得他为难,舍不得他被亲人伤害.......
这时,星伴月被萧母的手指用力的一勾,悄声无息的从半秋的手腕上,滑脱了下来,咆哮声淹没了它坠地的清脆响声,它静静的躺在地上,被纷乱的脚踢进了病床下.......
直到半秋失魂落魄的离开病房,也没有发现,她珍爱的星伴月被遗忘在那个黑暗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