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正殿。
皇太孙李重俊照例前来拜见父亲,太子李显。
他一路神思不属,脚步飘忽,如同梦游。
武崇敏要助他,有两个障碍,要预先排除,梁王武三思,因阎则先之事,他已经得罪死了,算是排除了,剩下的,就是即将见到的那个人。
想到自己即将要做的事,身子一阵冷一阵热,脑子里如同浆糊,咕嘟嘟冒着泡。
心头盘算着不晓得盘算了多少遍的利弊得失。
李显不死,他隐瞒病情的罪过就掩盖不住,旁人不说,武三思就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把柄,那他离死就不远了。
李显死了,他若是没有权策的支持,那么得利的,会是那一直贼心不死,觊觎储位的相王叔李旦,李旦上位,定是不能容忍他这个背着太孙名号的壮年侄子,仍是死路一条。
还有恨他入骨的李裹儿,她就是武崇敏口中意想不到的助力,两人短暂联手,羞辱了武三思,并不代表她就会停止她的勃勃野心。
相比之下,李重福的威胁还要小一些,他的靠山二张兄弟,在朝中的巅峰时刻,一闪而过,权策一连串有节奏的打压之下,只能把着宫禁,采取守势。
还有那个小东西李重茂,看似无关痛痒,但却是所有势力看好的备胎,随时可以立起来取代他,而没有任何副作用。
李重俊身子晃了晃,头有些发晕,站立不稳,靠在边上的廊柱上缓缓神。
他的敌人太多了。
没有一个强大的支持力量,绝对守不住这东宫,守不住东宫,他便没有活路。
论起强大,朝中还有人能与权策相比么?
留了个武崇敏在神都,就让他左支右绌,就让武三思灰头土脸。
不成友,便为敌,他深知,在他皇祖母的朝堂之中,只有尔虞我诈,你死我活,从没有中间路线可走。
将权策树立成敌人,他只会死得更快。
他,还有的选择么?
“殿下……”他的身后,崔弦轻轻唤了一声。
李重俊猛地打了个哆嗦,清咳一声,努力维持着太孙殿下的从容体面,哑声问道,“都备下了么?”
“备下了”崔弦像个泥胎木塑,要是往常,她会殷勤上前搀扶李重俊,现在却只是木木地回复,没有一丝感情。
李重俊不以为忤,事实上,他也顾不得这些繁文缛节,“确定管用么?”
“奴婢让那几个民间医生检验了药性,都说是有奇效,奴婢保险起见,便分了一些,用在他们自己身上,效用与他们所言一致”崔弦轻飘飘地说着,仿佛用几条人命做试验,再普通不过。
“唔?也好,还省了手脚”李重俊诧异了一瞬,旋即苦笑,不只是这几个民间一声,正殿中知晓李显病情虚实的,他都不会放过。
“走吧”经了这个小插曲,李重俊抖擞精神,阔步向前。
正殿中一股刺鼻的药味,还有浓郁的老人味儿,很是难闻。
以李显的年岁,是不至于出现这种味道的,却是纵欲过度,身体机能迅速老化的后遗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