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光远应付了一波又一波的百姓簇拥,将后头的琐杂事交予下属,自己抽身离去。
他去了监狱,那里有个特殊人物。
相王府首领太监高力士。
虽然一起被捕的,还有相王府的三个外管事,但他们从来没有进入狄光远眼中。
由始至终,狄光远严防死守的,只有高力士。
“高太监,给你道喜了”狄光远隔着木栅坐定,朝着高力士拱了拱手。
高力士毕竟是个少年,心性尚未养成,闻言眼中泛起希冀,只有嘴上还稳着,“不知寺卿所言,喜从何来?”
“相王殿下对你颇为重视,因你失陷,发动报复,取了韦淋的性命为你献祭”狄光远淡然说道,没有隐瞒细节,将相王党羽杀人嫁祸,又裹挟利用了权策的名望,最终将韦淋送上断头台,一一道来。
高力士听得心惊肉跳,这等手段老辣凶狠,算计周密,显然不是自家殿下能有的,怕是出自豆卢老相爷之手,干笑了两声,“寺卿说笑了,此事怕与相王没有干系,再说了,以寺卿耳聪目明,若是洞悉了真相,又岂会任他们算计得逞?”
“无他,右相近来心境不豫,也想杀个韦家人,顺水推舟而已”狄光远笑容灿烂,露出了满嘴白牙,说得风轻云淡。
高力士腿一软,瘫坐在了干草堆上,狄光远的坦诚,令他惧怕万分,“寺卿定是在说笑,定是在说笑”
狄光远笑了笑,并不与他分辩,摆手令狱卒奉上茶水,端起一杯,咕噜噜牛饮,浑然没有世家子弟风采。
“相王殿下有意多找几个地方援手,右相不以为怪,但是,为何偏要动通商府的铜钱?”狄光远茶水饮尽,面色猛然变得森然,“铜钱虽多,价值能有多少,怕是还抵不过相王府在剑南道的盐井收益,但对于小民而言,却是生计凭依,于心何忍?”
高力士手臂抖了抖,险些趴了下去,面上沁出细密汗珠,在鼻头上晶莹悬挂着,口中只是不停重复,“寺卿说笑,寺卿说笑……”
狄光远将茶盏放过一边,继续问道,“相王选了河东道,是因为那是河东柳氏的大本营,蒲州刺史又是孱弱之辈,易于控制,选择陇右道边塞之地,又是何故?”
听到河东道和陇右道,高力士的面色一片惨白,毕竟相王府暴露出来的在外人手,只在山南道,他颓然放弃硬挺,反倒坦然起来,反问道,“寺卿所言,自己可信么?既是一切都知晓了,又何必再问奴婢?”
“我所说的,我自然信,我相信,你也是信了的”狄光远并不气怒,站起身,摆手道,“明日我还会再来,与你聊一聊,莫要再说我说笑了”
“奴婢是因山南道一案获罪,旁的,一概不知”高力士脸色冷硬,冲着狄光远的背影喊道。
“说与不说,随你便”狄光远顿了顿步,“我劝你还是多说一些,兴许,对相王有好处”
狄光远阔步离去,看着牢狱里阴晴不定的高力士,又多说了一句。
“你可以放心,你的前途,只有生,或死,不会遍体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