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后不再开口讯问,陷入沉吟之中。
殿中朝臣,明眼人如狄仁杰宋璟之流,渐渐分明,武后显然已不欲追究真相,只是在筹划给张易之兄弟一个交代。
朝中各方,相王李旦和定王武攸暨毫无异色,太子李显眼神飘忽,也不知在想什么,梁王武三思一向逢人三分笑,现下却是阴沉无比,他已然收敛锋芒,与人为善,却还是横遭无妄之灾,这口气如何咽的下?
各大派系,或多或少,都受到了牵扯,如此看来,所谓的受害者,就很是可疑了。
细细算来,二张兄弟自从跃上台前,大动作小动作,却是从未断过。
武三思的眼神变得幽深。
“传旨,张同休命案,武崇训嫌疑最重,且不能自圆其说,着夺爵圈禁,武崇敏行事不谨,杖责三十,裴光庭阎则先等人杖责二十”
“武延晖武崇谦二人胡作非为,念其尚幼,免予责罚,点为领军卫中郎将,入长安军前效力”
殿中万马齐喑。
武后对二张兄弟的偏宠已然不加掩饰,太子李显的嫡长子,太孙李重润,因诽谤他们而丧命,武三思的长子,终也逃不过宿命。
点了武崇谦为中郎将,应当算是补偿。
武后常常这样,当初斩了宗楚客,便命宗晋卿出仕作为补偿。
武延秀丧命,便安排了武延安出仕。
在这位天下至尊眼中,她有个补偿姿态,已然是一种恩典。
浑然不顾这是否等价,也不管千疮百孔的心上,再多上一些潦草缝补的针孔,是否会更疼痛?
权策心中微微摇头,早年武后锐意精进,操刑赏天下之大柄,陟罚臧否,不拘一格,朝堂血雨腥风,仍旧贤人辈出,现下,这恩威刑赏,却是愈发荒腔走板了。
“神都苑纵火案,李重福玩忽职守,罢去右羽林卫将军之职,杖责五十,杨思勖遇刺存疑,罢去神都苑宫监,贬入飞龙厩为御马使者,念其负伤,免予杖责”
“右羽林卫蓝缨军一应将领,俱有罪责,一体降三级留用,杖责二十”
武后一口气发落了众人,将两件大案,以葫芦案的形式判定,所有人的罪责都是莫须有。
朝中寂寂然,针落可闻,无人反对,也无人支持,一潭死水。
武后叹了口气。
“恒国公查办太孙遇害一案,迁延日久,毫无进展,着罢去春官侍郎之职,停止控鹤府兴建,改合璧宫为奉宸府,以张易之为奉宸令”
“邺国公办差不利,着罢去麟台少监之职,出河南道,行安抚采风之事”
武后没有明说,但张昌宗的差事,显然是抚恤无辜死去的民夫工匠。
“权策,重润遇害一案,由你接手彻查,旬日为期,务必尽快结案”
“臣遵旨”权策躬身领旨。
大获全胜,他却笑不出来。
一将功成万骨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