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清河崔氏的女婿、洛阳府司马何驷上奏,弹劾少府监令郑重,释放错误信号,鱼肉百姓,明面上兑换金银,实则与盘剥无异,致使百姓损失惨重,怨声载道,民不聊生,恳请陛下严惩郑重,以正法纪。
武后听了这个弹劾,好心情变得更好了,呵呵一笑,饶有兴致地问道,“朕的少府监广有金银,可曾逼迫谁人来兑?”
何驷不能答。
武后又问,“因兑金银而食不果腹者,卿可能例举?”
何驷汗流浃背。
“既是如此,何来民不聊生?”武后神色微冷,怫然不悦,“兑换金银,等值交换,是为商业行为,有赢有亏,理所当然,依卿之意,竟是来兑金银者只能盈不能亏,那么,朕的少府监便非亏不可了?”
“臣,臣不敢”何驷砰的一声跪倒在地,战战兢兢。
武后面上风雨顷刻收起,呵呵一笑,“朕想来,世间绝无此理,也绝无如此悖逆之臣民,不过,民间疾苦,朕却时时在心,着少府监备办粮食布帛,在各道各府州郡,百姓集聚之地,设置济民院,怜贫惜弱,收纳赈济流民”
“臣领旨”对内的少府监差事,这是郑重的职司,他出列,仍旧惜字如金。
倒是武三思机敏,第一时间跳了出来,亢奋地大声称颂,“陛下英明,怀柔疏财,宽仁天下,可称万家生佛”
“陛下英明,万家生佛”众多朝臣纷纷景从,跪满大殿,声震云霄。
武后矜持一笑,揉了揉额角,微有些不耐,“都起来吧,可还有奏议?”
话音落,走出了个意外的人影,武安县公、殿中监李笊。
“陛下,臣蒙先祖余荫,陛下恩宠,得以晋身庙堂,总掌一省,本该肝脑涂地,为陛下效力,然而家母近几日夜夜为噩梦惊扰,据闻乃是先祖陵墓远离后人,地下不安,臣奉母命,返回洺州故地,迁葬祖先,为免累及朝政,请辞殿中监一职”
朝中一阵骚然,李笊担任殿中监已有五年,经历张昌宗传旨之乱,痛下辣手,将殿中省梳理得清清爽爽,针插不入,俨然独立王国,便是内侍省的宦官,轻易也不敢招惹他,为了区区迁葬家事,拱手让出经营不易的大好局面,实在令人惊诧。
武后眉头微蹙,没有立即表态。
御史中丞葛绘随后出列,“陛下,臣保举原宰相、珠英学士李峤,出任殿中监”
虽是保举,却说得极其简略,例行公事,似是并不怎生赞同,只是迫于压力,不得不然。
谁能给葛绘压力呢?
武后和众多朝官一样,目光移向静静跪坐在坐榻上的权策,目光各异,有敬佩,有赞叹,有费解,也有不屑。
武后料到,权策不会让张易之空手而归,但却未曾想过,他的让步会如此果决彻底,退出殿中监,等同将耳目爪牙全数撤出宫禁,拱手让给张氏兄弟,这份颜面,与其说是给张氏兄弟的,不如说是给武后的。
她自问心如铁石,见惯了权力争斗,刀光剑影,锱铢必较,不过青萍雨过,不留痕迹,但权策风格迥然,大开大阖,豪情在天,总伴有回肠荡气,令她没来由心旌鼓荡。
沉吟良久,武后平复心绪,吐气开声,“准奏”
“传旨,武安县公纯孝可嘉,赐任右领军卫大将军,晋蓝田县子权衡为蓝田侯,实封千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