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显定了定神,手扶着膝盖,颤巍巍起身,一个趔趄不稳,眼看又要摔倒下去,一只强有力的胳膊伸了过来,将他拉住。
“多谢李监令”李显回身一看,见是刚步入殿中的武安县公、殿中监李笊,便点头道谢。
“臣不敢当”李笊利落地松手后撤,躬身还礼。
李显和李裹儿父女两人退出大殿,武后眉眼中森然之意缓缓退去,叹口气,“武秉德情形如何?”
“回禀陛下,武将军中的是芹叶钩吻之毒,此毒取之于野芹,毒性剧烈,但有明显异味,一般情况下,稍有警惕之心,便不会中毒,武将军摄入量极少,只有肠胃遭了毒药腐蚀,并无性命之忧,但据御医所言,至少也要调理半载,才能复原”李笊说得很仔细。
“武秉德也是个无脑蠢货”武后无名火乱窜,又是叱骂了一句,“婉儿,你下去安排,将他安顿在上阳宫上清观疗养,右羽林卫将军职司交由权竺暂摄,待他身体大好,即复原职”
“是,臣妾这就去安排”上官婉儿知机,款步退出,临走之际,伸臂示意,将端正站着候旨的李笊也带了出去。
殿中,只剩下武后和张易之两人。
“我有一坛酒,足以慰风尘,哼哼,虽是东施效颦之作,却也得了权策几分神髓,有你这份用心,武秉德不虞有他,自觉将毒药灌入口中,也是等闲之事”武后一边吟诵,一边踱步到张易之面前,声音轻柔,不见喜怒,“五郎,朕将控鹤府交到你手上,便是让你争权夺利,窝里横的么?”
“陛下,臣……”张易之百口莫辩,他控鹤府的手下,又有一个死在当街,千夫所指,都说是从武秉德府上出来的,死无对证,控鹤府才死了十六人不久,再死一人,与其承认自己掌控不力,致使属下莫名其妙频频喋血,不如认下这桩难以洗刷的罪过,至少能有个强干形象。
“臣有罪”张易之定下了心意,双膝跪地,深深叩头,脑袋已经埋进了武后的裙下,严肃的请罪,变得有些暧昧绯色了起来。
武后没有动弹,凝望着他的脊背,幽幽道,“五郎,朕只给你说一次,权策、瑶环,与你们兄弟一样,都是朕的心腹之人,你若要在阴私之事上有所建树,当潜心向外,为朕扫平奸佞,而不是干扰朕的臂膀行事”
“若再有下一次,你便与六郎一道去三教珠英馆修书”
“臣知错”张易之索性不再挣扎,将蒙息之死也认领了下来,他有心点一点权策与谢瑶环暗通款曲,但他手中没有实证,也不想再节外生枝。
几次三番,杀他的人,陷害他,权策最有嫌疑,却也是最大的受害者,武秉德这一中毒,便不得不退出夏官侍郎之争,这个代价不可谓不大,若是另有人在背后谋算,那么,似乎也并不难猜度,毕竟,参与夏官侍郎争夺的,除了他和权策,便只有相王李旦一家。
“好生查一查,控鹤府的人,不能白死,武秉德之事,也须有个交代”武后的话,意味深长。
张易之心下一沉,深吸一口气,“陛下,臣以为,珠英学士李峤在修书馆职责颇为吃重,短时间内不宜调动,权郎君久在行伍,知人善任,想必能寻得妥当人选,接任夏官侍郎一职”
张易之说得心头滴血,头一次参与朝中要职的争夺,便铩羽而归,惨淡收场,他实在不甘。
他得不到的,也不会让李旦得到。
“咯咯,朕的五郎可莫要委屈,权策行事,朕深知之,你是不会吃亏的”
武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声音荡漾了起来,伸手拎着裙裾,一飘一摇,在张易之脖颈间搔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