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愿助长了权策的气焰,更不能违背朝局大势,也是进退维谷。
“狄相爷,上官昭容来了”随着门外长随的轻声通传,上官婉儿的脚步已然迈过了门槛。
狄仁杰站起身,自桌案后绕了出来,拱手道,“昭容有令,遣执事通传一声便是,岂敢劳动玉趾”
上官婉儿未语先笑,她是武后身边的第一亲信,自然有拿捏的资格,但她眉眼通透,却不是恃宠生娇的人,“狄相言重了,婉儿听闻,珠英学士宗楚客有份奏疏,分派到了相爷这里,可做好了批阅?”
狄仁杰面上闪过一丝异色,随即摇头,“昭容恕罪,老朽上了年岁,办差慢了些,尚未批阅稳妥,还请昭容稍待”
“不必了,此事陛下已然知晓,特意命婉儿来取这份奏疏观瞻观瞻,还请相爷颁下”上官婉儿语带深意,理了理臂弯的披帛,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春泓潋滟,似有赞许之意。
狄仁杰尴尬一笑,转身挡着桌案,在桌案上假意挑拣良久,将摊开的奏疏阖上,双手奉上。
上官婉儿却不计较这许多细节,拿了奏疏,返身便走。
狄仁杰送她到门外,回了签押房,呆呆坐了良久。
百密一疏,他只思虑了朝野各方势力,却没有料到龙椅上的武后会直接插手进来,动作还这么快,是权策的宠信已经到了龙之逆鳞的地步,还是有什么内情,是他不晓得的?
狄仁杰揉了揉额角,有心去隔壁宰相欧阳通的签押房走动走动,探听一番,很快又打消了心思,在此敏感时节,多做多错,且静观后续,再定行止。
翊善坊,魏王府。
赋闲许久的淮阳王武延秀,只带着两个随身小厮,在坊间大街小巷悠游。
他今日收拾得花枝招展,身上衣衫明艳锦绣,金镶玉的腰带雕镂着繁复的花纹,额头上贴着金色火焰花钿,比御前千牛卫还要冶艳几分。
不久,有一乘绿昵马车吱呀吱呀晃了过来。
武延秀大喜,快步迎上前去,踏步上了车辕,又回头,令两个小厮到两处小巷口守着。
绿昵马车的帘帷撩起又落下。
未几,武延秀仓皇滚落在地,脸颊上有几道抓痕。
见此情状,不远处的转角阁楼上,武崇敏长长舒了口气,神色复杂。
如此片刻,武延秀便被赶出,既是说明李裹儿并未堕落到了以色侍人的地步,也说明武延秀的急色。
武崇敏身后,降龙罗汉背起了手,一个闪着钝感的铁疙瘩一闪而过。
武崇敏是权策一手带大的,不可能让他带着阴影度过余生,若是真有不堪之事发生,那辆绿昵马车里,无论有谁,绝不能留下。
武崇敏微微欢喜,径直离去。
“算你走运”玉奴轻声吐出几个字,冰寒的眼睛看着的,却不是狼狈的武延秀,而是驶出小巷的马车。
权策的爱恨,便是她的爱恨,与武崇敏相比,李裹儿的地位,又要等而下之,两者冲突,他要偏帮的,绝不是李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