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殿中侍御史黄昶弹劾左豹韬卫将军史万浚,口衔天命,行走山南道期间,滥施杀戮,贪得无厌”最先跳出来的试探风向的,一般都是言官,他们言语无忌,不会因言获罪,最是方便,这黄昶也聪明,选的是立足未稳的新晋酷吏史万浚,虽官职在军方,实质上却是来俊臣的党徒。
武后闻声,皱了皱眉头,“六道使本是为民做主,却不料奸猾污吏之多,骇人听闻,尤以山南道为最,着秋官衙门核查史万浚主掌卷宗,是否有逾旨、矫旨之事,勿夸勿隐,据实奏来”
早有秋官尚书出列领旨。
这个处置下来,武后的态度竟是就事论事,并不能看到对那帮酷吏的态度。
李家的忠臣孝子们,不立危墙之下,瞬间收起爪牙,没了动静,且看看再说,不能做无谓的牺牲。
散朝之后,许是自家知道面羞,李家党羽并未齐聚一处,各自讪讪然散去。
同一时间,大理寺卿狄仁杰自秋官衙门刑狱中出来,昂昂然挺着偌大肚皮,回府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写了奏疏,一股脑弹劾了好几个酷吏,周兴、丘神绩、索元礼,尽在其中,将这几人骂的狗血淋头。
武后圈阅之后,留中不发。
狄仁杰心情郁闷,他发现平日可以在外买到的剑南烧春,竟然入贡皇家,市面上没得卖了,只有些高消费店家有专供,价格贵的离谱,以他的俸禄和家底,怕是吃它不起,一怒之下,继续上奏疏弹劾,一日一弹,弹弹不息。
武后仍旧没有如他所愿,但也没有动他,听闻他喜好剑南烧春,还赐下两坛,却不料,有了这两坛酒,狄仁杰文思泉涌,弹劾得愈发起劲儿。
朝臣咂摸出滋味儿,闻风而上,弹劾那几人的奏疏,不出几日,便堆积如山,一开始一个小内侍便能抱过去,后来要两人抬,再后面,装在大箱子里,要四人一起搬运。
八月十五,中秋夜,秾春坊,索元礼的宅邸。
权策带着一众梅花内卫属下,在后门无声无息站着,秋雨绵绵,落在他们戴着的斗笠上,滴答作响。
敖汉改不了拧脾气,坚持做刺儿头,“统领,您说杀人无度,便做不成人了,六家李氏宗亲,百十口子人,因您一怒而丧命,您还算是人吗?”
“我当然是人,还是个男人,更是个有火气的男人”权策瞟他一眼,傲然应答。
敖汉呼吸一滞,两侧青蛇娘子和黑寡妇一个掩嘴一个扭头,偷笑不已。
“倪山何罪?要用他的命当药引子?”敖汉终是又憋出一句。
“他自己知道”权策微笑,倪山敢首鼠两端,将梅花内卫的消息传递给御史台,就非死不可,“我不恨敌人,只恨叛徒”
“吱呀”索元礼家的后门开了,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抬着一具尸体,才迈步出门,就见后门人影幢幢,愣在了当场。
中秋夜,因索元礼私下暗杀梅花内卫中人,谤议朝政,图谋不轨,遭梅花内卫当场抓住,遂逮捕索元礼阖家上下,连同罪证一起,移交秋官衙门,索元礼暴力抗法,被黑寡妇打爆了头。
由此,每隔五日,先是丘神绩,再是史万浚,最后轮到周兴,显赫一时的酷吏们,都被梅花内卫拿到了把柄,他们却改了性子吃起素来,全数移交给秋官衙门审讯,一个都不曾私刑处置,在死刑和活刑之外,创造性地加了个陷害之刑。
到八月底,运气最好的周兴,判了流放三千里,却在出京三十里的地方,出了意外,马车自燃,死不见尸。
深秋的东都洛阳凶信不停,却是前所未有的暖意融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