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千尘回破道观时,挑了副担子,并且一边走一边从箩筐里摸出包子往嘴里塞。
箩筐里除了药材外,装满了锅碗瓢盆及被褥等生活用品,扁担后面还吊着个大木盆,当然前面箩筐里还有一屉包子。
到了道观门口,陆千尘没忘记瞟了一眼要掉的牌匾,这才看清上面写着‘铁砚观’三个字。
“怪名字!”陆千尘嘀咕了一句,便推开门进了大殿。
躺在稻草上的小乞丐仍然没有苏醒。
陆千尘放下担子,从箩筐里端出一罐熬好的汤药,倒进新买的瓷碗,扶起小乞丐的上身,给小乞丐慢慢灌了下去,然后便拿着锅碗瓢盆到大殿后面厨房煎药去了。
过天花的孩子不能见风,还要有个干净的环境,因此,陆千尘在厨房忙活了一通后,又在大殿角落打扫出一块干净的地方。
当他再次转到大殿中央,准备取出新被褥铺床的时候,他的眼睛忽然睁得溜圆,然后低喝了一声:“你给我住手!”
原来小乞丐正靠着箩筐,不停地往嘴里塞包子。
听到低喝声,小乞丐的手是很听话地住了,可蒸屉里的包子一个都没了!
小乞丐正一边用狡黠的眼光看着他,一边使劲地咽着包子。
陆千尘猛地摇了摇头,小乞丐咽下最后一口包子后,笑着问道:“你摇头作甚?”
小乞丐笑的时候,露出两只小虎牙,牙齿很白,而且嘴角旁露出两个浅浅酒窝,样子很讨人喜。
陆千尘悻悻道:“想将对你的愤怒摇掉,可是,这么用力摇,都摇不掉!”
…………
陆千尘烧了一大盆热水,配了些艾草及冰片,然后让小乞丐脱了衣服浸泡。
小乞丐很听话,大大方方地脱了衣服,躺进木桶里。
陆千尘捏着鼻子,正准备将小乞丐换下来的破履烂衫丢掉,小乞丐忽然大叫:“丢不得,我还要穿!”
陆千尘皱眉道:“我给你买了新衣。”
小乞丐笑道:“穿新衣能乞讨?”
陆千尘怔了怔,心想也是,我有能力治得好他的病,也没能力养着他,不让他乞讨啊!于是将小乞丐的破履烂衫丢进稻草堆里。
忙活完了,陆千尘将箩筐倒过来,当着凳子,坐在了小乞丐对面,问小乞丐道:“我怎么称呼你呀?”
“皇上!”
陆千尘吓了一跳,差点从箩筐上滚了下来。他瞪大眼再次问道:“你叫什么?”
小乞丐漫不经心道:“黄瓜的黄,一二三的三!”
“怎么叫这样的名字,听着像‘皇上’,让衙役知道了,会被抓去砍头的!”陆千尘皱眉说道。
“除你之外,还有谁问小乞丐叫什么吗?”小乞丐一边洗头洗脸,一边轻描淡写地说道。
陆千尘心想,确实,像乞丐这种社会最低层的人,谁会在意他叫什么名字,谁会问正在乞讨的乞丐你叫什么,然后才施舍?
黄三洗完头脸,虽然脸上有些水泡,但并没影响他眉目间的英气。黄三鼻梁高挺,剑眉上翘,再长大一点,一定是个英气逼人的好青年。
陆千尘盯着他问道:“这么小,怎么就当乞丐了?家里没人了吗?”
黄三哂然一笑道:“你也比我大不了哪里去,怎么一个人到了京城,一个人跑到这个破道观里来了?”
陆千尘咽了咽唾沫,将一口怒气咽了下去。
难道京城的乞丐都这么牛?这孩子说话老气横秋,而且心机颇深呢!
陆千尘本是问他一些情况,按道理来讲,一般孩子一定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自己苦难史,以博取同情,可这孩子不说事小,还随便一句话,就将话题反转过来了?
黄三觉察到陆千尘不高兴,嘻嘻笑道:“大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陆千尘哼了一声道:“我叫陆千尘,以后叫我陆大哥就行了!”
黄三点点头道:“陆大哥,谢谢你救了我。不过,你怎么跑到铁砚观来了呢?”
“我刚从荆州来到京城,身上的盘缠花光了,没处落脚,就寻到这里来了。”陆千尘白了黄三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没想到,居然遇到你这个苦主儿!”
黄三嘿嘿一笑道:“不会吧?没盘缠了,怎么又弄了一担挑的东西来了?难不成你是个小偷或者强盗?”
陆千尘顿时火了,骂道:“你个小白眼狼,我见你半死不活的,当了我身上唯一值钱玉瑗,给你抓药买用品,你还怀疑我是小偷是强盗,你还知不知道好歹?”
黄三听了,不但没有羞愧,居然还咯咯笑个不停,笑完了,一本正经道:“这么说,你现在有钱了?陆大哥,我好想吃符离集的烧鸡,离这不远的长安大街上就有的卖,陆大哥,你就好人做到底,去给我买只烧鸡,可好?”
“好你个头!”陆千尘实在是忍受不了黄三的无赖相,咬牙切齿道:“你现在是过天花,要是想活命的话,就别吃油腻的东西!”
骂完了不解气,又骂道:“小白眼狼,我可告诉你,我当了一百两银子,利息五两,现在用掉了三十两,玉瑗赎期是三个月,三个月内,你必须给我凑足至少三十五两银子,帮我赎回玉瑗,否则我跟你没完!”
说完了,陆千尘气冲冲站起身,朝厨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