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旧时曾相识(1 / 2)

天都旧梦 七月之赫 8617 字 2019-12-12

 再过一刻要进行第二轮比试,这二百武者当中将再淘汰一百人,胜出的一百人便能真正得以加入青翎卫。

一众宫娥在女官的带领下,款款进入校场。她们人手执一杯酒,奉给每一位比试者。云鬓高髻,金钗玉帛,人间芳华绝胜,莫过如此。

自古以来,美人慕英雄,英雄好美酒。酒不仅壮了人的胆色,也勾起丈夫们的勃勃雄心。

不止校场,就连撷英殿内和乐的气氛当中,也悄悄涌起一股湍急的暗流。校场当中的武试者,有不少出自在场的权贵之家,他们的前程也或多或少关系着家族的荣衰盛败。

“哈哈哈,还好还好,小王来得还算及时,若是再晚一时片刻,大好精彩场面就要错失了。果真如此,丞相可要赔孤好大一笔银子!”

粗犷的声线配着高若铁塔的身材,通身上下锦袍辉煌的西梁使者大步跨入撷英殿,他身后跟随着的是一位布衫素袍的中年文士和两名高壮侍从。

中年文士面目清癯儒雅,手执湘竹折扇,格调与自称小王的大汉和身后两个侍从全然不同,这是一种属于大夏文人特有的温文细致,一种身居高位功成名就的志得意满。

云若推了一杯酒盏给眉姬,说道:“寂春大概是走迷了路,到现在还不回来。”

眉姬接过,一口饮尽,道:“她大概是有事耽搁了。”

将军府的婢女在皇宫里能有什么事儿,云若笑笑,自打西梁使者入场,她已是心不在焉。

“小王拓跋蔚,见过大夏皇帝陛下。”

“外臣李念见过陛下。”

席间一阵嗡嗡议论,西梁人到天都也有些日子了,除了上书求见皇帝之外,平日里大多游逛市井或者休憩驿馆,并未与其他朝臣有多少交集,是以天都权贵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今日得见,不免对他们的身高长相外形条件作一番计较。

西梁人体型远比大夏人高大,而拓跋蔚更是其中佼佼者,因而落在诸多贵女眼里,更是仿如巨熊,她们惊讶只余,不免生出些许好奇,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在这只来自外邦的人形巨兽上打转。

所幸拓跋蔚相貌极是俊朗,既不像胡人那般高鼻深目,亦不像北漠旧贵族那样面目平坦,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眉目深邃得恰到好处,极有刀削斧刻的硬朗之气,这种迥异于大夏儿郎的异域气质,清晰而又鲜明,明朗而又直接,带着西北天空的辽远,碧原瀚海的空阔,轻而易举地使席间那些情窦初开的小娘子瞬间着迷。

眼下,在座的贵女们有意无意将把注意力放了几分在这位西梁皇室身上,这种情景使得那些权贵子弟极为不满,但也无可奈何。他们承袭了大夏男儿身材瘦削的特点,比之这西梁人有如小儿望岳,气势上大是不足。然而即便心头有些许不忿,却又无可奈何,连蛮夷二字也只敢在腹内轻诽,毕竟若自身有真才实学,此刻不是在书院苦读,便是在校场上武斗了。

倒是这位西梁的丞相大人,他身上的儒雅之气乃大夏特有,作为出使大夏的副使,西梁似乎别有用心。

果不其然,待萧陌赐座后,问及丞相大人的身世出处,他微微一笑:“外臣乃一布衣书生,家贫出游,于西梁大明城为吾主所召,忝为臣属。”

至于细节,绝口不提。

但是不难看出,此人在大夏时极为不得志,否则不会远走蛮荒。然而被西梁皇帝重用,亦是常人不可得的机遇,加之此人乃是天生宰辅之才,西梁在他治下蒸蒸日上,国力远非以往可比。

萧陌不再细问,倒是那拓跋蔚在旁道:“李相乃我西梁肱骨,西梁上下无不景仰万分,此次肯随小王前来大夏,小王直是荣幸万分。”

西梁的皇室对李念毫不掩饰的重视,竟让在场许多人不知是何滋味。

拓跋蔚是皇孙,西梁先太子之子,封地在糜城,人称“小糜王”。

萧陌似对这位西梁的皇孙煞是感兴趣,问了许多关于西梁的风土人情,民俗习惯,得知糜城靠近大夏和西梁的边界时,又多问了几句。

西梁地处偏荒之地,土地贫瘠,百姓半耕半牧,然而矿产十分丰富,尤其出产铜铁金银,因而常拿来与大夏换取粮食布匹等物。

传言西梁皇帝是个极为暴戾的人物,杀兄屠弟方才登上皇位,这与大夏尚算平稳的权力交接相比,简直惨无人性。不过这终归是他国之事,而且这位皇帝登基以后,也未曾对大夏发起过挑战,甚至下旨开设边市,与云措大将军的屯兵之策呼应,两国贸易相当繁荣,边民称幸,也为大夏省下一大笔军饷开支。因而夏人对这位西粱皇帝的印象仅停留在暴戾的层面上,好奇而不反感。

目睹萧陌对这些西夏人的态度,一干朝臣权贵自是不会无动于衷,何时该逢迎上位者,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于是纷纷上前敬酒,寒暄客套,拓跋蔚等人来者不拒,一一饮下。

罗国公罗良亦欲往敬酒,方一起身,便觉袖口一紧:“怎么了?”

“今日诸事不顺,夫君还是消停些好。”罗国公夫人淡淡道。

罗良看向妻子,为她异于往常的尖锐惊诧,不过他这个人在妻子面前向来没有脾气,这么多年下来他清楚知道妻子所做一切都是为他考虑,他也该适度地表示包容。

握住她凉到刺骨的手:“眼下还是陛下的态度最为重要,其它都可以放在一边,我过去打个招呼,不过顺势而为,不会出甚么错,霜儿勿忧。”

罗国公夫人默了一下,抽出手:“随你。”

李念坐在拓跋蔚下方,含笑望向朝自己敬酒的罗良:“国公大人美眷佳儿,蜚声天下,让李某好生羡慕,这一盏必须得干,哈哈!”

“过奖过奖,李相肩挑社稷,又与齐敏大长公主伉俪情深,人生快意,实乃我辈心之所向!”

“哈哈……”

那方几人正聊得热络,不时开怀大笑,罗国公夫人盯着他们中某一个,眸光紧缩,放在腿上的手握得紧紧,因为用力,身子也微微颤抖。

“母亲,怎么了?”罗琦发现不对,上来挽她的臂弯。

“无事。”罗国公夫人垂下眼,拍拍她的手。

罗琦疑惑地瞧了她一眼,只好慢慢坐回原处。

“咦,李相的这枚扳指好生眼熟啊!”罗国公打量着李念手上那枚油绿的物事,若有所思。

旁边拓跋蔚插嘴道:“国公好眼力,此物可是李相心爱之物,往常轻易不取下来,不过到底有甚稀奇处,小王亦是好奇得紧,不若李相说道说道,解了我等心中疑惑如何?”

“王爷说笑了,不过是个小玩意儿,因是故人所赠,所以留着做个纪念。”李念随口回绝了他,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

拓跋蔚也不恼,转口说起其它,罗国公面上倒是有些讪讪。

正此时,校场上锣鼓震天,第二轮武试开始。

暴喝阵阵,乍眼看去,两百武者混战一起,有人影或腾闪,或飞起,一时瞧不清谁是谁。众人皆被场上情形吸引过去,拳脚无眼,家有子弟在场内者更是将心高高悬起。

校场东北角,一声暴喝,两条缠斗的人影瞬时分开,其中一人倒地不起,云田一挑额间碎发,朝他一礼:“承让了。”

败者不甘,挣扎着还想继续拼打,无奈力气耗尽,立时有羽林卫上来将他搀扶下去。

主官袁中敏微微点头,着文吏记下名单。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一百人终于决出,准备上塔台做最后比试。

云若看到云田昂首挺胸立在胜者队伍当中,心下顿起与有荣焉之感。

眉姬执起酒盏,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云若刚伸出手去拦,转而一想,“也罢。”起身走在她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