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宝笙垂眸,静静任那衡量货物价值几许的目光在身上来来回回。低头愈加温顺,像清晨林间隐在薄雾中低头浅饮清溪的小鹿,安静祥和,纯良善美,全然不觉狩猎者的算计与陷阱。
“你是宝笙?”
顾宝笙抬眼,正上方坐着个约莫六旬的银丝老人,着莲青色夹金线石子榴花缎袍,外罩金边琵琶襟外袄,额上勒着黑底绣金线瑞草抹额,右手腕子挂着串水头极好的碧绿翡翠佛珠。是个富贵威严的老太太。
顾宝笙还未应“是”,左侧陡然一声怒喝:“孽女,跪下!”
“父亲,宝笙不知何罪之有。”
她平静的看向顾明远,青色圆领常服,身形修长,面若冠玉,如青山沉稳,清俊成熟,也难怪当年能迷住姜德音了。
“你还不知你有什么罪?”顾明远怒极反笑道:“刚回府推了你弟弟还不认错。日后,你恐怕连我和你祖母都要不放在眼里了,说不得要下毒谋害了。”
顾宝笙垂眸,“父亲,珅哥儿是你的孩子,我也是啊……父亲为官多年,当知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是否,也该听我解释解释。”
顾明远还未开口,孟宝筝就道:“妹妹,我弟弟也不过才七岁罢了。难不成他小小年纪还会撒谎了?”
“宝筝!”郑绣莲眼眶微红喝住她,柔弱道:“珅哥儿是庶子,在学堂就已是被数不清的高贵人家看不起,受了些欺负了。
妾身只求笙姐儿能看在他是你亲弟弟的份儿上,待他好些。在学堂里,他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巴!三言两语说得顾明远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只怪自己不能立马给他们母子正妻嫡子的身份。
更是直接给顾宝笙定了罪责,目无尊长,不疼幼弟,心狠手辣。
“珅哥儿在学堂受了委屈?”顾明远脸色沉下来,“什么时候的事儿?”
郑绣莲拿帕子擦了擦眼,不忍再说。
孟宝筝噼里啪啦说道:“还能什么时候?就妹妹回来前,承恩公府上的小公子骂娘跟珅哥儿是个见不得光的,还给了珅哥儿肩头一拳头,如今还青着呢。”
承恩公府是皇后的娘家,顾明远就是再生气也不能跟皇亲国戚对着干,一时间便把火气撒在了顾宝笙身上。
“去佛堂,抄三月《金刚经》,不许身边人服侍!”顾明远袖子一甩,就下了决定。
郑绣莲帕子掩住的嘴角,喜悦的微翘起来,却走到顾明远身边劝他收回处罚。
顾宝笙看了眼大堂,顾老夫人只低头拍着顾珅,孟宝筝一副可怜她却无可奈何的样子。郑绣莲呢?越是求情,顾明远便越是生气。
“祖母也不信我吗?”
顾老夫人看她一眼,只道:“府里该立的规矩还是要立的,佛堂里,祖母会派人照顾你的。”
想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彻底让她对顾家唯命是从吗?恐怕不能了。
“可是……”顾宝笙为难道:“承恩公府上的小公子方才,已瞧见了。”
话落,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公子从门外跳进来,嘻嘻的笑道:“哈哈,我刚才可全瞧见了!撒谎精,羞羞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