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西苑(1 / 2)

 “老爷,”梅虎犹豫道。

梅效白快速地换了件深色布衫,套上锦绵大氅。

“现在庆丰还未解除封锁,要想进出得拿到司令部的手谕,我们都是从城东下家房子那片芦苇林游过去再悄悄上岸走个十里才敢上船,老爷要是这么走,就太委曲了,下家房子后是一片烂泥塘,又脏又臭、、、、、、”

“我们去找肖九。”梅效白已经率先走出房间,拐弯时,他不由地回头看看兰清若的房门。谎话该描补的都做了描补,肖九武仁合想必已经知道他与兰清若所谓的定婚不过是他在兰清若失意脆弱时的趁人之危,把她禁锢在身边完全是小人之心,兰家不会同意,苦心筹谋的他不过是一场笑话。

他笑了一下,再见,他们就是路人,甚至比路人还不如。

“兰家来了几个人?”他问。

“一个丫头两个婆子两个仆役,兰清煦走时还找过饭店掌柜的,给塞了钱。”梅虎说。

“那我们就把梅香和刘二更家的留下吧!”梅效白抬腿就走,“把西苑的事给我说一下。”

梅虎上前,一边急速配合着梅效白的步幅一边小声说,“西苑一直是梅婶子管着的,前天梅婶子的儿子梅小天突然被人打伤,她匆忙把人送到医馆安排好,什么也没耽搁,晚上就回了西苑,可西苑上下十多口子都被人麻翻了不醒人事,除了、、、、、除了、、、、、她不见了。”

“麻翻了?!”梅效白脚下顿了一下。

“是呢!”梅虎急躁地说,“周围十里我们翻了一遍,也没找到人。你说她一个、、、、、能走到哪里去?!”

梅效白加快脚步,待黄包车拉着他们一行人来到武仁合下榻的原驻防司令汤显成的居所达济苑时,四周灯火已未剩几盏,好在达济苑门前挂着几个红灯笼,从门里望进去,也不是全然漆黑。达济苑是由庆丰署衙扩建而成,门外保留着署衙该有的气度,廊庑深阔,檐角翻飞,两座威武的狮子张牙舞爪。

梅效白很快被请了进去,肖九匆忙来见。

梅效白站起,拱拱手,“打扰了,肖兄,实在是有急事求见。”

肖九倒没做作,解释道,“都督外出,梅先生有事请讲,只要我能做主、、、、、”

“家中出了变故,我想连夜回雅安。”梅效白又拱手致歉。

“噢,”肖九的脸一瞬间有些出神,“出了什么事?!”

“家里一位病人出了闪失。”梅效尤含糊道,并不深说。

肖九也没有继续追问的愿望,沉吟片刻,“那兰小姐、、、、、、”

“她还未痊愈,万老神医医术精湛,她就在此治病。”梅效白忙说,又迟疑道,“兰家来人了,我也、、、、、、多少放了些心。”

“兰家来人?!”肖九笑起来,“这么说梅先生和未来的岳家见面了!”

“惭愧惭愧。”梅效白依然含糊其词。

“听说兰二公子已经离开,并、、、、、去了重庆!”肖九脸上的颜色很精彩。

梅效白暗自皱眉,这个兰清煦并不相信他与兰清若的谎言,他的聪明比肖九的狡诈更让人头疼,唯一让他安心的就是兰清煦一旦摸到实质必会及时补救。

“是么,没听说。”他脸上闪过一丝黯然。

肖九站起身让下属去签发放行令,问,“梅先生还会回来么?几日后的宴会?!”

“当然会回来,”梅效白神色郑重,“我也想拜见一下汪主席。”

“这话听着却稀奇,我听都督说梅先生向来是闲云野鹤不与政治瓜葛。”肖九把梅效白送到门外。

“我倒是想做肖兄嘴里的闲云野鹤,可惜梅某没这个福气,庆丰城的药铺已经被杨司令征用,你说我是放弃,还是顺应而上,”不待肖九嬉笑的神色完全绽放出来,梅效白冷笑一声,“我只能顺应而上,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俗人。”

“当俗人没什么不好,”肖九若有所指,“别做蠢人就行。”

梅效白只笑了笑,“我恐怕做不到肖先生这样审时度势,但趋利避害我还是知道的,这是商人的本能。”

兰清若一直仰卧在美人榻上一动不动,无论兰香怎么劝,她也不洗漱上床安睡;她的脑子里盘旋着兰香适才的话,她愿意相信这是江齐为了她的安全设计的最完美的背叛,又不敢相信这是他的所为。

她和江齐从小一起长大,兰家江家早就有意亲上中亲,对他们的行为就颇为纵容,小时候江齐与她一起上兰家私塾,大了,江齐先去了重庆,她中学毕业也追着他的脚步去了重庆。他们会是一对,这样的念头从她懂事起就有,虽然情愫才刚刚萌发,可这样美妙的感觉萌发在注定要在一起的两人中间,真是让她幸福得无言以对。

此时兰清若越想越觉得凄凉,一种被人抛弃被人甩开的痛把她死死地捆住动弹不得。

“秋香,你收拾一下,我们回重庆。”兰清若大叫一声,翻身下地。脚尖触到冰凉的地面带来的剧痛让她猛然清醒过来。

“回重庆?!”兰香眨眨眼睛。

“你去收拾。”清醒的脑子倏地热起来,她与梅效白演的这出双簧不能永远演下去,总要寻个机会破解,否则把梅效白套牢还是小事,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这事越往下走越是破绽,不如就此收手。

这几日她看出梅效白其实很不简单,其它客人都被困在庆丰动弹不得,梅虎和另一名梅家下人却时不时就会出城。

“好。”兰香忙打开衣柜,咦了一声,“小姐不是最讨厌这种大衣服了么?”

兰清若走过去,柜子里挂了七八套衣裙,且都是做工精细绣工繁复讲究,有三四套她还没有上过身。平日里心绪不宁,梅兰拿什么她穿什么,并没有注意到这些衣裙不仅价格不菲,面料新鲜,款式新潮,却相当正式,领子触及下颚,裙裾则垂到脚面,按她以往的习惯,她会对此嗤之以鼻,新时代讲究简单得体,而不是富贵荣华。

“这料子真好,听老夫人说叫乔其纱,外国来的。”兰香小心地把一套套衣裙取下来,“小姐穿成这样老夫人一定高兴。”

兰清若有些愣神,这几日她穿得倒也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