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决绝(1 / 2)

 第二天傍晚时分,肖九又来探望兰清若,梅效白陪在一边。

兰清若半躺在软榻上,神色恹恹;头发被两枚墨绿色的卡子别在耳边,干干净净地露出苍白脆弱的脸颊;她垂着眼睑,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灯影下静静地匍匐着,一动不动地遮住她的眸光,让人心里痒痒得。

“昨天手下去五福办差,听到一个消息。”肖九换了身长衫,文质彬彬,儒雅有礼,对兰清若的冷淡并不在意,“说兰家把清若小姐的表哥打了,且赶出家门,永不许踏入。”

兰清若的睫毛抖了抖。

“梅老爷知道么?!”肖九嘴角噙着一抹笑。

“不知道。”梅效白很干脆。

“梅老爷倒是心大,我劝你还是打听清楚再怜香惜玉。”肖九斜斜地望过来,余光却在兰清若身上。

“肖先生成过家么?”梅效白低头喝茶,并不看肖九,“有过喜欢的女人么?!如果没有,这话你就无权去说。”他放下茶盅,“什么时候你有了,我们再探讨这个话题不迟。”

肖九嗤地笑出了声,“清若小姐,你可莫负真情呀。我问了万老神医,他说小姐的病再过个三五天就差不多了,七日后,汪主席要举行宴会,都督让我送了两份请柬来,盛情邀请二位莅临。”

梅效白接过来看了两眼,“这样的小事何敢劳动肖先生,找个小兵送一下就行,告诉都督只要清若的身体允许,在下一定准时到达,我与都督的夫人还是远亲。”

“两位想听听我对清若小姐的病有什么看法么?”肖九像没听出梅效白的奚落。

“当然。”梅效白手指摩挲着请柬上的烫金字样,“西医在中国已占半壁江山,国人对他的认可超乎人的想象。”

“西医认为发热有三种可能性,第一是病菌感染,第二是结缔组织病,或者恶性肿瘤等,西方对发热非常重视,它极易引起身体的其它病症,梅先生虽然是中医世家,对它危害性不可能不知道,为什么任兰小姐这么一病十多天,却不急不躁。”肖九眼里熠熠生辉,仿佛说着什么有趣的事情。

“因为我很了解她的病,”梅效白慨然说,“我有病从来不乱投医。是药三分毒,这是中国自古以来的箴言,中药来自天然都难免被套上这种标签,更何况西药。她只需要调养,中医更适合她。”

肖九猛地挺起上身,抿抿嘴角,讪笑,“梅先生见解独到,那能否让在下见识一下兰小姐真正的病理。”

梅效白摇头,“病不忌医,但忌讳外人,所以请见谅。”

肖九的笑有些勉强。

“其实万老神医已经说得很清楚,他知道肖先生的身份,也没敢隐瞒,内伤七情,饮食劳倦而致脏腑功能紊乱,阴阳失调,这说得还不清楚么?!”梅效白慢条斯理,“我虽然搞中药,却也知道中西医并非完全不通。”

肖九走得有些狼狈。

兰清若先笑起来,“老爷说话如刀,且刀刀见血。”

“他问的有些愚蠢,”梅效白只淡淡地笑笑,“愚蠢的问题自然是自己找打。”

“不是,”兰清若怅惘道,“别以为我不懂,如果老爷一心虚,他就会抓住破绽。您怎么就答应他们的邀请?!很明显他们别有用心,他们这是盯上我了。”她掀开身上的薄被就跳下地。

“如果不去就前功尽弃,”梅效白依然淡然,“你不用担心,只管好好养身体,然后跟着我一起出席宴会就好。你应该忘记从前种种,就当这一切都是真的,就不会惧怕他们的审视。”

门外有三声轻巧的敲门声,兰清若这几天已经熟悉了梅红的乖巧。

“是梅红。”兰清若长舒一口气,“她很懂规矩。”她礼貌地赞了一句。

梅红推门进来,“老爷,小姐,有客人来访。”她递上名贴。

“我二哥。”兰清若叫起来,“他怎么来了。”

“如果真如肖九所说,兰家打了你表哥,说明他不仅把我们的关系坐实,而且采取的是非常极端的手法,再加上你又出现在庆丰这个混乱的地方,你家里人怎么能放心。我去接一下。”梅效白把兰清若摁到软榻上躺好,“别辜负了你表哥的一番心意。”

梅效白刚出门,一个女子声音凄厉地传来,“小姐在哪儿,她在哪儿,我要去看她。”话音未落,一位身穿淡青色紫红缠枝花襕边袄裤的女子冲进来。

“兰香!”兰清若猜测到能够前来的必定是她,猜测变成现实,她十分高兴。

“小姐,”兰香扑过来,泣不成声,“你到底得的什么病,竟然这样、、、、、、这样憔悴。”

“兰香,”兰清若一把攥住兰香,把她拉到面前,小声问,“表哥、、、、、、”

“清若。”二哥兰清煦站在门口望过来,梅效白站在他身后。

“二哥。”兰清若嚅嚅地,又是害怕,又是心酸,眼圈一红,竟然说不出话来。

“兰先生,请进。”梅效白把兰清煦让到软榻前,梅红摆了两把椅子,兰清煦顿了一下,才坐下。

“你的身体怎么样?”兰清煦只问。

“还好。”兰清煦眼神清亮,深不见底,可兰清若知道她这个二哥最是聪明,轻易不会有什么能瞒过他,不由地很是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