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子秋点点头,满目柔情,道:“她小时候,脾气很臭,还很倔强,成天调皮捣蛋的,可没少给我添麻烦。她有个师傅,她会经常在我面前提起她的师傅,每次说起都滔滔不绝,甜甜的笑着。她真的很喜欢、很依赖他的师傅,我也见过她的师傅,虽然只是一面,却觉得,是个极好的人。”说到这儿,凤子秋却忽然眼神黯淡了下来,道:“可是后来,不知何故,那个她最喜欢的师傅不要她了。她跪在屋外,哭了很久、很久,谁的话也不听,没人劝的动她,那天下了好大的雨,她的师傅却视而不见,她晕在雨中,他的师傅也不曾露面。那夜,她烧的很厉害,一直说着梦话,一直昏睡了两日,醒来后的第一件事,还是去寻她师傅。可是这次,她的师傅是真的不会露面了,他死了,一场大火,烧的只剩下一具焦黑的尸体。”
顾临安听到这,心里隐隐作痛,他从未想过海棠的过往会是这般情景,他以为他们只是年少相识罢了,却不想还有这些曾经,不安的情绪夹杂着沉重感,他没有插话,抬眼见凤子秋深吸了口气,继续听他道:“她跪在墓前,却没有再哭,只是一会笑,一会自言自语,她已经几天没有进食了,我担心她,便想着去给她寻些食物,可是我回来的时候,她却不见了,只是那么一小会,真的只有一小会,我到处都找不到她,忽然,我想到一个地方,悬崖,是悬崖,我还是晚了,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跳下去。她就那么决然的跳了下去,没有一丝犹豫,根本就不听我的呼唤,连头都不回。”
凤子秋用力的握住自己的拳头,狠狠的砸在桌上,自责道:“若不是我离开,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事后,我便带人到崖下去寻。我也曾想过最坏的便是被野兽给吃了尸体,但是至少会留下骨头,可是崖下什么都找不到,别说是尸体了,连骨头,就是血迹也没有,我在想,会不会是被树枝给挂住了,被人救走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她,却没有她的任何踪迹,却不想她已经回到了父母身边,还失去了记忆,或者这一切都是天注定。”
顾临安道:“海棠现在安好,你无须再自责。”
凤子秋紧紧的握住座椅的扶手,用力之大,手指骨节都看的分外清楚,良久,才道:“这些年多谢太子殿下照顾汐月。”
顾临安心情似是低落,对于凤子秋,他心里是吃味的,他与海棠可以自幼相识,见过海棠的另一面,在海棠最难熬的的时刻能一直陪着她,而自己所认识的海棠,却从未有过调皮的一面,一直乖巧懂事。他试探性的问道:“凤公子有何打算?是想要告知她吗?”
凤子秋坚定的点点头。
顾临安眼神微眯,身子往后靠了靠,微扬着头道:“凤公子可曾想过,海棠若是记起以往的事,会如何?”
凤子秋错愕,他是没有考虑过。
顾临安神情一变,一脸严肃的道:“那些记忆,与她而言,是苦的,苦不堪言、悲痛欲绝的,是她宁愿死,也面对不了事。”凤子秋的眉宇间多了一层忧虑,顾临安见状继续道:“若是她记起,那是如同让她再死一次。”
凤子秋神情不安,顾临安说的话不无道理,他只顾想自己,却没有考虑过海棠,他的心里开始泛起了一层涟漪。顾临安见凤子秋的表情有些动摇,嘴角竟浅笑下,微不可查,道:“海棠现在的生活,恬静安宁,你又为何执意扰乱海棠的生活,你,不希望她过着平静的日子,无忧无愁?”
凤子秋一直没有言语,只是表情不断的变化着,这会,心里更加摇摆不定了,自己该如何是好?他缓缓的站起身,道:“太子殿下,多有打扰,在下先行离开。”话语一路,便立刻转身离开,他怕再多待一刻,他便彻底放弃了初心。只是他刚到门口,顾临安的声音便再次从身后传来:“凤公子,喜欢一个人是要她开心的生活还是悲伤的缅怀过去?”凤子秋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复,依旧快步离开。
顾临安望着凤子秋疾走的背影,心里惆怅,他手臂撑在茶几上,手指轻柔着太阳穴,眼神紧闭,眉间却紧蹙着,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很久,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直到祝南风来报:“郡主醒了。”他才缓过神来。顾临安来到海棠房前,轻轻推开门,看见海棠正背靠在床上,海棠似是察觉到,向着门的方向看去,见是顾临安,便冲着顾临安笑着道:“临安。”
顾临安微怔,片刻,笑了笑,心里暗道,只要你能这般笑着,无忧无虑,即便是不该,即便是错的,即便是当了恶人,我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