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员们虽然给地瓜的关注,比玉米高粱差许多,就更没法跟最精细的麦子比了,跟后娘手里的孩子一样。但地瓜憨厚,照样野生野长的,默默地攒集着能量,终于换来了关注的目光。
刨地瓜是关系到来年能否吃饱的大事儿。
忙完秋种的男人们,和缓了一段时间的女人们,甚至老人孩子们也一起下地,男人分成两拨,一拨在前头割地瓜秧儿,把爬了老长蔓子纠缠在一起的地瓜秧儿割掉,只留着一两寸的把儿。后边紧跟着一个壮劳力,挥着沉重的大镐,稳准狠一稿头下去,深埋在垄里的地瓜就被刨了起来,后边紧跟着是妇女和半大孩子,上前,抓着地瓜秧把子,轻轻用力,抖去松软的土壤,就能提溜出一嘟噜地瓜来。大的四五斤,小的半斤、一二两,大大小小、密密匝匝,却同样沉甸甸的,看得人就忍不住咧开嘴笑起来。
每到刨地瓜,跟在后边负责扒地瓜的半大孩子特别热衷于比赛,比谁扒出来的地瓜最大,最后会评选出这一天,乃至这一秋的瓜王。没有奖品,完全自愿自发的比赛,孩子们却特别认真,每扒一棵地瓜都要念念有词嘟哝一阵,然后仔细斟酌,选择,挑出最大的地瓜去比赛。得了瓜王的孩子,能骄傲自豪一个冬天,甚至到了第二年第三年还会提起来,说去年的瓜王是谁、前年的瓜王是谁……最后成为鲜明的记忆,留在同龄人记忆里,等他们人到中年、甚至老去的时候,凑一起还能说道半天,回味半天。
地瓜产量高,运输的任务比较重,队里的拖拉机、畜力车全部上阵还不够,最后由人力车补足。
地瓜也不是刨出来就算完了,运回来之后,第一步是挑选,挑选光滑明净饱满没有伤痕的,下地窖储存。比较瘦的、外皮不够光滑的、筋大的、刨地瓜时被镐头伤了的,统统送到另一边去,那边有妇女和体力比较好的老人合作,清洗,然后用特制的刨床把地瓜刨成地瓜片儿,然后送到屋顶上晾晒,晒成地瓜干儿,晒干后更利于储存,而且还可以进一步加工成地瓜面儿,掺和着玉米面高粱面蒸成窝头、饼子,成为社员们下一年的主要口粮。
另外,地瓜干儿也是有上交任务的,因为高粱谷子这些粮食作物产量太低,做口粮都不够,更没办法拿出大量的粮食来酿酒,于是,地瓜干儿酿酒就应运而生,酿出来的酒俗称瓜干儿酒,特别辛辣,据说回味里还有瓜干儿特有的味道。
收地瓜是秋收尾巴上一个小反弹,男女老少齐上阵,得忙乎十来天。地瓜收完,秋收就算胜利结束,接下来,收菜、收萝卜、收胡萝卜这些,这是零打碎敲,对于常年劳作的社员们来说,不算啥活儿了。
而收地瓜的最后一天,李红岩也要去公社里参加初选考试了。
李大河二话不说,给了老大一天假,让他带着妹妹去公社考试。
前一天吃晚饭时,很少说话的李大河突然开口:“红岩啊,吃过饭,早点儿去睡,明天早起,今晚上就别熬夜了。”
赵春芝立刻跟上:“是啊,今晚熬了夜,明天再早起歇不够,到考试时候犯困。”
李红岩其实已经养成了晚睡早起的作息习惯,让她早睡估计也睡不着,而且,因为年轻精力充沛,白天也没觉得多疲惫,至少复习的时候,精力不错,效率也挺高。
不过,爹娘关心,她自然笑着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