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样,得知恢复高考的消息带来的怀疑,以及失落、难过,种种负面情绪,被家人的关注给冲淡了不少,躺下之后,居然又是秒睡,一觉到天亮。
睡了一个好觉,精神饱满地起来,前一天的烦心事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李红岩吃过早饭,和爹娘打过招呼,匆匆出门。
已是深秋,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凉起来,路边的草丛的绿色不再清新鲜嫩,渐变成一种暗沉而饱满的灰绿色,草穗子和叶片上,顶着一层浓重的露水,在晨曦下泛着微白的光芒。
李红岩穿了秋衣秋裤,仍旧有些冷,却不像冬天那么让人难以承受,这种略带萧瑟的清冷,弥漫在深秋早晨湿润的空气中,反而让人舒适,心境也不知不觉中,渐渐变得安宁平静。
快到大队部的时候,几名知青扛着农具正要去各小队上工,看见李红岩,知青里人缘最好的赵晴笑着打招呼:“红岩啊,晚上放电影,你帮我们占个位置吧。每次等我们下工回来,好位置都被占了。”
李红岩有些奇怪,听说知青们都要求参加高考呢,赵晴还有心思看电影,难道她不准备参加高考了?
不过,毕竟不算太熟,高考的话题又多少有那么一点点敏感,李红岩也没问,只笑着答应了赵晴占座的请求:“行是行,就是我们卫生室的凳子有限,没有多余的,你们要占位儿得把自己的板凳拿过来才行啊。”
村里放电影,是公社的放映队随即下乡。在房屋的墙上,或者竖两根杆子,把电影幕布一挂就是一个露天电影院。在杆子上挂幕布放映,不但正面能看,到晚了,没占到地方的人还能到背面去看,画面还好,就是字幕都是反的。
一个女知青嘀咕:“占个位儿,还搬板凳,随便拿块砖、放根木头不就行了!”
赵晴尴尬地笑笑,连忙道:“占位儿是要用板凳才好,红岩啊,点了名我们就回去趟拿板凳哈。”
李红岩瞅了女知青们一眼,也不确定是谁,也懒得跟她们计较,反正,她们不拿板凳来,她就不帮她们占位儿呗。看电影的人多,连四围树上、屋顶上都会爬满了人,不提前占位,根本捞不着看电影。
这时候,村里常年也没啥新鲜事,戏匣子(收音机)少见不说,有也舍不得天天听,(买电池花钱,还凭票。)于是,放电影就成了村里人盼望的大事儿。
一听说哪个村里放电影,四邻八村的人都会背着孩子扛着板凳来看,不辞辛苦地跋涉几里甚至十几里路。寒冬腊月,冻得人脚生疼,跺脚的声音盖过了电影的动静,放映员就在喇叭里喊:“大家伙儿忍一忍啊,都跺脚,电影的声儿就听他不见了。”于是,大家伙儿都忍着,等电影换片子时,一起跺脚,那动静儿,震得地皮都直颤悠。
到了卫生室,李红岩按照惯例分装好药包,背了药箱去村里给两个病人打针,回来也就八点多不到九点,好些个没上学的孩子已经搬了板凳、脚床、马扎子,来到学校的操场占地方了。
“这才几点,也太早了!”李红岩嘀咕一声,脚步加快,奔回卫生室,将三张长凳都搬出去占地方。又把女知青们搬来的三张椅子搬过去,想着她们人多,座位有限,还特意把椅子躺着放,想着能多占点地方。
摆好凳子,再回头看,就见各种占位置的物件儿摆了一大片,什么矮脚凳、小脚床、小马扎、小木墩儿,甚至还有搬两块砖头、拎一截木头的,五花八门、无奇不有,歪歪扭扭地摆成一排一排的,即便摆的歪歪扭扭,九曲十八弯的,但也自有秩序。
像李红岩用的是长凳,算是高座位,就不会摆在前边去,而是摆在场地中后方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