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把米留住
太平军自金田起义,以历时三年;现在,仗越打越大,匪越剿越多;我大清,越来越吃不住劲了,也就越来越不斯文了。
厘金,实际上已经是饮鸩止渴了;可是,朝庭上下还都在喊饿喊渴;我大清朝中衮衮诸公,终于绷不住,为了解饿解渴,什么虎狼药,都一闭眼一跺脚,就往下开药方了。开始是百抽一,后来是能抽多少就抽多少;还有就是,这不是一站式收费;而是各管一段,雁过拔毛,商品流通的成本,翻番地往上涨;千里贩运,慢慢成故事里的事了,成本翻几番都不晓得。
屋漏偏逢连阴雨,苏北的丰北口,陆大人都为国捐躯快一年了,还是没修起来;江苏淮河以北,一片泽国,黄河水都恣意汪洋地流淌好几年了;苏北的很多河道、胡泊,都为之改变,短时间内,这一片丰饶的土地,基本变成无人区了;就是将来的某一天,大堤缺口堵住了,淤积了一层黄沙的土地,非常贫瘠,产量也低,种不出什么东西来;需要经过很多年的耕种,才能慢慢恢复土壤肥力。
刚刚从邸报上得到的坏消息,今年安徽、江苏半数县份,遭遇蝗灾;飞蝗还气势汹汹地飞过长江,连有鱼米之乡之称的常州,竟然发生历史上罕见的,在长江流域很少发生的特大蝗灾,老百姓的口粮,都成问题了。连更南面的浙江,都有所波及,有一、二十个县,减产个一两成是肯定的。
何卓人晚上,给杨孟晗正在汇报呐,说预计翻过年,难民又会出现一个高峰。杨孟晗也有点头大,没想到这灾害波及的范围这么大,要比自己原来预想的,严重得多。本来以为,通过这次大规模招兵,腾挪就业岗位,大致能够把沪上现有难民营基本消化;为沪上卸下一个大包袱,然后慢慢消灭难民营的愿望,看来又要落空了。而且,这一次灾害,绵延数省,这个未来进入沪上难民的数量,还真不好估计,说不定还会出现新的峰值。
现在,通过口口相传,都知道:要吃粮,到沪上,下南洋!
正说着话呐,润淼从舅拖着二阿哥过西跨院来了。
一坐下来,润淼从舅就说:你们兄弟俩说说吧,我们苏松太道,还好点,其他地方都遭灾了;我们不管怎么平抑,苏州、无锡粮价也超过每担二两银子,常州都快二两五钱了;老百姓也交不起粮,也不能交;一交的话,很多人家,年前就会断炊,更遑论明年春天的青黄不接了;别搞得鱼米之乡的天堂苏杭,都饿死人,那就是千古奇闻了。
二哥孟曦也是苦笑:咸丰大帝怎么这么苦命,一登大宝,就水旱齐至,刀兵四起。旱灾连着蝗灾,更是雪上加霜。
杨孟晗:从舅,既然两江受灾这么严重,朝庭税赋有减免之策没有?
润淼从舅:受灾的不止苏皖两地,北方中原四省,直鲁豫晋,情况更糟;好像只是象征性的减了几个县。大部分是不可能减的,再减,朝庭也只有直脖子了,官员、兵丁的俸禄发放都成问题了;嗯,几百万我大清的忠勇干城八旗大爷大娘们,也不可能答应;现在物价飞涨,一般旗人一个月饷银四两银子;搁以前康乾年间,在北京,买两担米绰绰有余;现在在北京,能不能买一担米,都不好说。嗯,好多旗大爷,现在也是空架子,兜里没几钱银子了。
看来,太平天国运动时期,长江中下游、华北诸省,人口持续减少;既与长期战乱有关,也与长期的灾害天气有关;战乱、饥荒、瘟疫,无一不是人口锐减的恐怖杀手。而且,首先是粮食;越缺粮,太平军越要红着眼睛去抢;越红着眼睛去抢,越没人种粮,拖儿带女去逃荒;成恶性循环了。
太平天国与其说是被湘军打垮的,不如说是被生生饿垮的;在那个时空,后来,忠王李秀成领着几十万大军回来救援天京,为什么连万余人的湘军营垒都啃不动。一是士兵肚子里没有粮食,身上没有衣服;二是士兵枪膛里没有足够的火药;太平军是让后勤,给生生拖垮的。
因为这劳什子拜红毛大仙教,导致长毛走到那里,都是民间自发的抵抗;即使可以裹挟许多人,但是,不能够低成本地、稳固地建立后方基地,后方粮仓;后勤体系,永远是海市蜃楼,总有一天,抢无可抢了怎么办?
杨孟晗:二阿哥,去年订购的大驳船,到货情况怎么样?
二哥孟曦:已经陆续交货七八艘了,春节前,美法各自的三艘都会交货,英国交货不会少于十艘。
杨孟晗:暂时,松柏港钢铁公司,还用不了那么多艘驳船吧?
二哥孟曦:这事,大阿哥和固亭先生,早就有考虑、有打算了;专门拨了两艘船,给上海港从越北拉煤;另外腾出四艘船往回运粮,其中两艘专门跑天津港,每个月能送精米两万吨,完成江苏漕粮运输事项,绰绰有余。
润淼从舅:清鸣,你们计划想怎么做?
二哥孟曦:现在,南洋粮价也稍稍涨了一些,但不管怎么涨,我们运到天津的成本,不会超过一两银子一担。我家也没想到要赚这个差价,就以这个价格,一两银子一担,在江苏卖交割漕粮的粮票;江苏各地百姓,无需交粮,只需在本乡本土,拿出相应的银子,以一两一担的价格,就可以买粮票抵充税粮。这样,粮食无形中,就留在了南方民间;抗灾的能力,将大大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