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孟晗:父亲,现在江宁还有多少兵?
老父亲叹口气说:驻防八旗额定四千六百有余,临时急捡的,能抽出来一两千余丁;其他人上战场也是送人头。绿营这边,只有我手里两个营一千人巡抚标营;江南提督福珠洪阿手里也就一个营五百人,多也多不到那里去;还有一万新募的青壮。唉,就这些了;嗯,听说陆大人在回城前,收刮了芜湖、太平两处绿营守兵,现在屯在太平府(当涂县)城外西南的东梁山,扼守险要,那里估计能有个千八百能打的就是好的了......
杨孟晗有些惊讶:怎么这么少?
老父亲一拍茶几:都是陆建瀛那个老匹夫上次给扣走了;我府标被扣走一个营,福珠洪阿被扣走两个营,操江水师两个营也都带走了。两千七八百人,一百几十条船;一人一船,未见回来。
杨孟晗:父亲,现在是个什么章程?
老父亲:陆大人上午回来后,就闭门谢客,谁也不见;听说,他现在手中已无一兵一将,还惦记上为父手中的府标呐;老夫给他,看他陆立夫有没有脸来接,哼......
现在不是闹矛盾、互相埋怨、互相推诿的时候;不过,我大清的体制,就是这么捣糨糊,这么令人无语。官位设计和职能划分,就是相互掣肘,彼此互相蹩马腿的。
现在,江宁城中,有话事权的人,还真不少;江宁将军祥厚是从一品,副都统霍隆武是正二品,江南提督福珠洪阿也是从一品;老父亲任巡抚和现任江宁布政使祁宿藻是从二品;还有个被咸丰大帝革职,后又被授命帮办长江防务的前广西巡抚邹鸣鹤,理论上也是从二品。
陆立夫大人本职两江总督是正二品,但现在是授头品顶戴,江东长江防务钦差大臣,又是显赫的帝师身份;理论上讲,他最大;大家都该听他的。
江宁将军祥厚一开始的意见,就是要么死守九江,要么死守江宁;更倾向于集中兵力,死守江宁。
可是,陆大人不同意,还把有限的兵力,扣出一大半,带到了上游。不知道是他过于自信呐,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没有在九江要地,就地设防,严防死守,以待援军。而是,拿手中几千兵力,冒险西进,迎击太平军。
前面是轻敌冒进,后面又是一败丧胆,闻风而逃;江宁将军祥厚本身跟他就互相瞅着不顺眼,现在更有理由不理会他。
现在陆大人与江宁将军祥厚都互相不见面,只是邹鸣鹤拖着病体,来回缓协。
老父亲和陆大人本来关系就不怎么样,嗯,在我大清体制下,总督与巡抚,是天生的冤家对头。后来,因为安置难民的事情,算是给陆大人擦屁股了,还擦得比较到位;陆大人上表称赞,两人关系算是很大程度上和谐了。
但现在,陆大人以为老父亲好欺负,惦记上老父亲保命的府标;这又针尖对麦芒,怼上了。
陆大人虽然有诸般不是,但杨孟晗认为,也不能全怪陆大人;这是时代的局限,儒生们就是这么自以为是的搞习惯了;都以为,只要四书五经读得好,圣人之道讲的嘴溜乎,文章做得花团锦簇的,就是旷世大才;搞什么都小来兮的。
这个时候,再相互憋着劲,到时候肯定谁也落不了好。
嗯,在没有杨孟晗蝴蝶效应的时空里,老父亲就是借着这个理由,丢一个标营给陆立夫,自己带最后一个营,跑去守镇江的。
杨孟晗:父亲,江南提督福珠洪阿大人,带兵打仗的水平,到底怎么样?
老父亲:承平日久,都没怎么上过战场;要说多能打仗,为父也说不好;但毕竟是老于军伍的,常年带兵的,再差也比陆大人强点吧。
杨孟晗:那不如大气一点,把标营交出去;嗯,给陆大人也是白瞎了,还是交给缺兵少将的福珠洪阿大人吧。
老父亲:那为父手里一兵一卒都没有了呀。
杨孟晗:此战之后,孩儿给你重建标营,全部换成新兵;这些大刀长矛兵,我杨家根本无所谓的。
父亲想了想,就想通了;就是嘛,纠结这点烂事干嘛,太着相了汕,落了下乘了。
老父亲:晗儿,你带回来几营兵?
杨孟晗:连辎重营一起算,是九营约五千人。
老父亲:能守几个门?
杨孟晗:父亲,我在镇江焦山,建了巡防旅粮台,那地方要放一个营;水上支队是在江面迎敌,上岸的只有七个营;而且,为了不让水陆脱节,孩儿的建议是,巡防旅守仪凤门、钟阜门、金川门;我的司令部就设在狮子山。嗯,不是全部进城,城外也设东西两个小营,作为掎角之势,保持水陆连接畅通;其中一个设在幕府山上,另外一个设在静海寺以西;保证下关码头畅通,让长毛困不死我们。
老父亲看到杨孟晗已有基本的对策,觉得自己打仗也外行得很,也就不瞎操心了。
长处一口气:算了,不跟陆立夫较劲了;就是江宁侥幸守住了,他的下场也不会太好;咱杨家做事就大气一点。为父这就去跟祥厚、福珠洪阿、邹鸣鹤几位大人,分说分说。嗯,我杨家独守三门,跟谁都能交待得过去了。
杨孟晗又补了一句:父亲,兵丁有欠饷吗?
老父亲:嗯,当然欠,还积欠了好几个月了呐;不欠饷,还是我大清绿营嘛。
杨孟晗:干脆大方点,巡抚衙门把库底子都掏出来,把欠饷都补足了,再预发三个月;民壮也差不多按标准发几个月饷。父亲,不然的话,城破了,全便宜长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