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前几日在寺中长夜难熬,程铁牛邀请苏夔“掷五木”,就是通过掷五枚两头尖锐、中间圆鼓,状如白果的木块来博取财物,文雅点叫“行樗蒲”。数博之下,程铁牛输尽了身上带的十几枚铜钱,不得已,从怀中掏出刚得到的锦袍押上。这件袍子颜色鲜艳,用料考究,做工精细,尤其是刺绣极为精美,有日月星辰、蟠龙等图案,极为贵重。程铁牛将袍子分为5份,立誓要赢回刚输掉的15枚铜钱。怎料苏夔运气极佳,连掷连赢,不到一刻钟就将龙袍赢了过来。程铁牛性起,不肯将龙袍交给苏夔。连日来两人针锋相对,冷言冷语,为的就是这件事情。
程铁牛听到苏夔讲不再跟他争龙袍,十分高兴,连忙问:“去办甚么事?五哥交代的事情我样样照办的,还提甚么袍子不袍子的。”
“你不是猎户出身的吗,便和你媳妇儿去猎几只兔,有獐子和野猪那就更好了。这些千牛备身是享用惯了的,清粥、野菜怕打发不了他们。”作为一寺之主,安排他人前往捕猎,也算是天下第一人了。
“得令!”程铁牛喜道。他本猎户出身,从小跟随爹爹打猎,端的是快乐无比。10岁时,为猎取一只大虫,爹爹不小心送了性命,他从此十二分痛恨飞禽走兽,立志要将它们猎个干净。自从寄居道门,已经经年没得到机会捕猎了。
“了无兄,慢!”苏夔喊道。
了无抖抖僧袍——对只穿一件灰色僧袍很有些不适应,正待走下山岗,苏夔喊住了他。他心中一个激灵,担心这位随心所欲惯了的顽童又起了辞去寺主的想法。
“等一等,老法师。我倒不是要请辞寺主职务,这职务好也罢,歹也罢,今日我打定主意当了,就是爹娘劝我,媳妇儿跪下来求我,也决不变了的。明日变不变,那是明日的事情,明日再说。嘻嘻。”苏夔狡黠一笑:“老法师,我所虑只有一事,也许我所虑之事在老法师看来纯粹是画蛇添足、画龙添翅。我既然身为寺主,忧寺院之事,虑寺院之物,原是应该的,是没有错的,是在情理之中的。职责所在,不可不忧呀!”
“寺主还是在担心那24部《心经》吧。放心,放心。老衲早就料到会有今日,做了十二分妥当的安排。”了无自信满满地道。
苏夔顺杆子赞道:“老法师果真老谋深算,不愧是草堂寺前任寺主,并且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寺主。本寺主对老法师是极为佩服的。佩服,佩服。”打躬作揖,执礼甚恭。
了无捻着几根胡须,甚是得意,却假意谦逊:“哪里哪里,还是苏寺主少年聪慧,奇思妙想,迥出意表,非我等能揣测的。那些经书我用油纸包着,用铁函封上,又装入石匣深藏在寺内大柏树下的一个密室中。通往密室的通道设置了十八道机关,或陷阱或机弩或兵斧或毒水,真是重重叠叠,一步一岗,就是全寺烧成灰烬,片瓦不留,也是不碍事的。”
苏夔心中骂了一句“老秃驴,果然用心深刻”,嘴里继续吹捧道:“老法师高明!有老法师这万全的安排,经书烧肯定是烧不了啦。不过有一句话叫做‘外匪易挡,家贼难防’,我所虑的实是家贼呀!”
“所虑极是,所虑极是。老僧早就考虑了这一层,苏寺主尽可放心,尽可放心。”了无的自信已经少了一半。
“敢情老法师定是乘夜深人静亲自藏的这套经书?”苏夔不动声色地问道。
“自然,自然。”了无的自信又涨回了一分。
“敢情开挖地道、布置机关之人都已自戕,并且当晚全寺僧众都烂睡如泥,并无一人窥探?”苏夔的音调高了许多。
“这……怎么能……怎么敢保证……”了无脸色大变,所有的自信全都化成了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