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西风紧(2 / 2)

贰臣 菖蒲君 5925 字 2019-12-05

“呛琅……”忽然想起刀剑撞击声,七弦瑶琴泛音如降世,清冷入仙,众人只觉得头顶有仙音萦绕,霎时间安静下来。

复一转,散音再起,松沉而旷远,引领众人追思忆古。

再一转,按音在卿卿手指下的吟猱余韵、细微悠长,时如人语,可以对话,时如人心之绪,缥缈多变。泛音象天,散音同大地,则按音实乃人也。

鸣金楼上见卿卿,眼波明,黛眉轻。

宋卿卿以七弦瑶琴古音开场,收摄大家心神,复以按音倾诉情肠,有烟嗓歌声徐徐扬起,

“青青黄黄,

柙杀羔羊,

神光大马,

征战沙场,

匪心流浪,

魂归故乡,

梦角连营,

悠悠情殇。”

“是崔探花的《战马赋》,晚晴姑娘真是好才情,谱曲如此,真是情真意切。”宴席上有人低声赞道,引得酒客纷纷颔首。

楼晚清的歌声起初低缓沉闷,随之转高,便如旷野塞外悠扬吟唱,继而忽如银瓶乍裂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铿锵有力而悲壮,一幅幅画面如真实再现一般呈现于歌声中。

正当人们被歌声琴声带入悲伤情绪中时,忽然自大厅上空飞出一位白衣劲装小将,一柄寒光剑舞的如月光撒下,不见人影只见寒光闪闪,是婉玉姑娘身着白袍铠甲,在高空秋千上舞剑,芙蓉如月面如纱,一舞剑器动四方。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婉玉的剑舞将气氛推上另一个**,宋卿卿和楼晚晴两位头牌姑娘也是不甘示弱,各自将琴声和歌喉催动到最佳状态,鸣金楼老鸨早就安排外围各处配合着熄灭烛光,只留中央区域的灯光,空荡的鸣金楼大厅里,琴声歌声舞剑声交织在一起,激荡飞扬,分不清孰高孰低,当真是配合默契,互相成就,完美演绎。

起于七弦瑶琴泛音,又收于切弦按音,只见宋卿卿葱葱玉掌电光火石间斜切于琴弦之上,音止,声收,舞停,当真是毫厘不差。

众人一时间沉浸在三者联手营造出来的美妙幻境中不能自拔,忽然一切消失,如夏日里的云收雨歇般突然。

正当众人意犹未尽,心不甘情不愿的要从美妙幻境退出时,忽闻一雄浑厚磁性嗓音响起:

万里孤城白发生,羌笛一曲为谁鸣?

残帐夜梦隔乡关,旌旗晨霜武州营。

玄戈守土山河重,黄沙埋骨死生轻。

莫问丹青铁券名,夔阴山口又春风。

当烛光渐次亮起,众人看到探花郎崔含章以杯击缶,慷慨激昂,踱步吟诵,即兴赋诗一首。

“好诗,探花郎果然是吟的一手好诗......”

灵武侯柏言秋第一个带头拍掌叫好,大厅里酒客全都兴奋的激动拍掌,有的不过瘾直接拍桌子叫好,更有浪荡公子哥直接吹起得意的口哨。

“不虚此行,不虚此行,琴声,歌声,剑舞声,崔大诗人吟诗声,真是声声入耳,美妙绝伦。”

“好......”

“探花郎果然才情盖世,真是文能提笔安天下。神光八骏问世以来,千烟洲崔含章乃第一位登楼者,鸣金楼真是蓬荜生辉。”正当众人兴奋叫好之际,从三层楼上走下一位高冠博带的白发老者,身后跟着两位身姿曼妙的女婢,老者衣衫飘飘鹤发童颜,声音却不苍老,反倒是低沉雄厚,甚至压盖过众人的欢笑声。

崔含章心中一凛,这声音就是刚才在三楼清幽小院欲置他于死地的嗓音,此人好高深的功夫。当时他便纳闷,怎么随随便便一个小院里都有如此凶险杀机,如今看来这位应该是鸣金楼的主事人了,此人身后跟着的一名女婢看身姿形态正是崔含章苦苦查找的人,虽然容貌有所变化,鼻梁更高了,身形也更加消瘦了,但外在气质没变,眉眼间神情飞扬,十有**便是卓四娘。

“为了这豪迈激昂,动人心魄的精妙诗词干杯,今夜所有酒水鸣金楼请客。”白发老者快步走到灵武侯和崔含章抱拳见礼后,转身面对众人朗声宣布。

“好……”

大厅里的气氛**一浪高过一浪,鼓乐丝竹声响起,一群婀娜多姿的姑娘飘入大厅中心翩翩起舞。众人皆醉,有酒客揽着身边姑娘亲亲我我,肆意放纵,顿时鸣金楼便有酒池肉林之感。

酒是好东西,最能验人心,酒入愁肠应易醉。

这帮子二世祖没喝酒之前,口口声声说生是朝廷的人,鞠躬尽瘁报效国家。喝了酒之后,理直气壮挺着个脖子嚷嚷,朝廷是他的,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有时候,言语比刀子还能伤人!不管是那些有意无意的冷嘲热讽,还有暗地里的落井下石,或者是不经意间的牢骚埋怨,日积月累终究会爆发出来。所以崔含章尽量少言语,怕惹口舌之祸,也怕出口伤人,尤其是伤害到身边人。

此时灵武侯柏言秋着宋卿卿和楼晚晴引着崔含章入左手位首座,两位头牌姑娘服侍左右,端茶斟酒,无不顺从。辛婉玉则乖巧的陪坐于柏言秋身旁,此时已换回白色梅花薄纱裙,玲珑剔透的身材若隐若现。

另一边右手位首座则是刚刚露面入席的白发老者,身后自有两位美婢伺候。其他人等渐次坐开,整个大厅呈拱形环绕座次。

“敢问探花郎,刚才所吟诗歌可有名字?”白发老者饮过一杯酒后便问到,转瞬又想起自己唐突了,便举杯致歉:

“是老朽唐突了,鄙姓黄,名万里,忝为鸣金楼管事人之一。”

“黄老先生不必拘礼,是晚辈孟浪卖弄了。刚才即兴赋诗是受到三位姑娘的精妙演出所启发,当着诸位贤达的面,就起名为《鸣金楼观赏之西风紧》。”

崔含章起身离开座位后,举杯躬身分别敬三位姑娘,惹得身边的宋卿卿和楼晚晴掩面而笑忙的躲开,不敢受礼,两位姑娘都是可人儿,俯身拿起酒杯走上前与他碰杯敬酒,拉着他又坐回席位。

可怜崔含章被两位惹人怜爱的姑娘各自挽着手臂按在中间,手臂上传来柔软的触感,两位头牌自荐枕席之意再明显不过了,可他满脑子里还想着玄哥儿和清风暗中查访的情况,费了好大劲总算是把双臂抽出,赶紧捧着桌子上的一碗羊肉汤,呲溜呲溜的喝着,大半碗汤喝下去,仰天叹了一声:“啊,真舒服啊,要是放点葱花沫就更好了。”

旁边的卿卿姑娘和晚晴姑娘本来以为崔大诗人又要发表什么惊世骇俗的诗篇,没想到崩出这么一句话,两人的刚吃下的酒水差点从鼻腔里喷出来。

这两位头牌姑娘也是见识过太康城的诸多俊彦豪杰的,到了鸣金楼那个不是端着摆谱,黑灯瞎火里又是急色,但还真没见身边这位爷这样的,上一刻写起诗词惊天地泣鬼神,下一刻喝起羊汤呲溜呲溜就如乡野村夫,真真是个有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