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贾昌朝不相信徐德善,而是徐德善给贾昌朝带来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想一想,造反啊,平常使唤可能几十年也出现不了一次的惊天动地的大事,就这么草率,被一个孩子送来了消息,任谁也不能轻易相信的。
贾昌朝使劲的看了看徐德善,暗自揣摩徐德善的心理如何,徐德善虽然平常放浪不羁,荤素不忌,但是真正到了大事面前,徐德善还是很有分寸的,这一次既然徐德善如此认真,贾昌朝还是选择了相信徐德善。
贾昌朝颤抖着把书信打开,认真的看了起来,那书信主人为了给自己开脱,书信上除了没有用到谋反二字,其他的事情,写的一清二楚,贾昌朝一扫之下,便能知晓,可是为了谨慎,贾昌朝接连把信看着三四遍方才罢休,良久不语,暗自揣摩这件事情。
身为领导者,就是经常有这样的苦恼,领导者是干什么的,就是起领导作用的,这些人不用亲力亲为,也不用什么都懂都会,但是领导者必须能够在下属迷茫没有方向,或者遇到重大问题的时候指明方向,带领众人前进,而这些决定,在事后看来可能有些可笑,有点睿智,但是在决定做出的那个时候,领导者的内心绝对是纠结复杂的,因为在这个时候,可能只是一个随便的点头或者摇头,就能决定成千上万人的命运。
贾昌朝道“徐德善,你若是说其他的事情,我都认了,可是谋反之事,却是大事,出了差错,便是上万人的脑袋落地,不可儿戏,你仔细与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徐德善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谁给你的话,叫你学去了,以后而还拿什么吃饭。”
贾昌朝皱眉道“徐德善,不许胡言乱语,老实答话。”
徐德善道“那你就当是九天玄女告诉我的好了,反正信你也看了,想要如何,你就看着办好了。”
贾昌朝无奈道“可是,可是仅凭这一封信,实在是有些儿戏,这信是从哪里得来的,我派人前去调查,确定之后,再做计较。”
徐德善道“不可,这信莫名失踪,那人肯定已经警觉,我用计能够拖上几日,但是时间长了,那人必定还要再写信与弥勒佛教,弥勒佛教知道秘密泄露,定然提前起兵,到那时候,丁火燎原,再从头准备,可没有那么容易了,而且我还告诉你,那弥勒佛教谋反之人,乃是军中之人,一旦成势,整个河北都要成为征战之地,到那时候,莫说是百姓流离失所,便是最后能不能剿灭叛军都是问题呢。”
贾昌朝又是一惊,道“若是涉及到了军中人员,那就更不好办,我虽然为河北安抚使,名义上掌管河北境内各军兵马,但是从来朝以来,政是政,军是军,若是有什么政务需要军队配合还好,我若是直接插手军队管理,难免被人扣上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名,那御史言官盯这个盯的最紧,我若是随便出手,莫说事情办不成,就算我的官位也不能保住啊。”
贾昌朝说完闭上了眼睛,突然道“徐德善,我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但是我知道你这个人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你既然来找我,说明你心里已经有了计划,你先把你的计划说来听听。”
徐德善笑道“还是贾大人知道我,我确实有计划,而且是有三个计划,就是不知道大人愿意听哪一个?”
贾昌朝道“你之前说治理黄河,也有两套方案呢,可能你只说了下策,却不说上策,这一次你三个计划,都给我说出来,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本事。”
徐德善道“我的办法分为上中下三策,其中上策最为简单,既然如今我已经知道那弥勒佛教教主姓名,大人不如派出精锐人手,暗中出击,一举擒拿那教主,拿住匪首,顺藤摸瓜,不愁弥勒佛教不破。”
贾昌朝皱眉道“这个办法是简单,但是咱们现在无凭无据,怎么捉拿?”
徐德善道“谁说是还要捉拿,大人只要派人,暗中把那些头目杀了,那么一切皆休,群龙无首,自然不成气候。”
贾昌朝道“你一个孩子,怎么开口闭口就是杀杀杀,我宋朝乃是礼仪之邦,仁制天下,怎么能随便杀人,此例一开,天下岂不是乱成一团,不可,不可,你再说说你的中策吧。”
徐德善道“好,大人果然是正人君子,不屑于这些卑劣手段,那您听我的中策如何,同意,既然已经知道那匪首是谁,那么大人可下一道调令,叫那一支人马调离驻地,或是边境巡防,或是外出剿匪,这时候只要那匪首一动,打乱他的计划,到时候再细细盘查,等到查出罪证,再下手抓人,虽然麻烦了些,可是也能做到一击制敌。”
贾昌朝还是摇头道“那兵马调动,皆由枢密院批准
,侍卫兵马司用印,地方兵马司方可指挥边军行动,否则稍有异动,视同谋反,这个命令,我可下达不了。”
徐德善道“难道你一个安抚使,还指挥不动几个当兵的?”
贾昌朝道“不是指挥不动,是不能指挥,如此越权之事,若是开了先例,我朝百年的安宁,便要毁于一旦,不说今日我调两个,明日他要十个人,军之不军,国之不国,便是有人想要从中谋权,如此便成为了借口,你这中策,也不可行。”
徐德善暗自叹气一声,这就是大宋的官场,正派,公正,平常时候这样做是最好不过,可是时间长了,却把朝堂之中的锐气与积极性也给磨灭了,都说特事特办,可是真正遇到特别的事情,宋朝这种古板的官僚做派,办事效率会差到极点不说,还会贻误战机。
好在徐德善心中早有准备,说道“大人,既然上中两策你都看不上,那么我这里还有下策,这下策是一条中庸之道,大人只要将此事禀报中书省,枢密院,说明弥勒佛教之事,至于中央如何,交由他们决定,大人自己既然调动不了兵马,却可以发布政令,大人可以随便找一个借口,叫各军战备,无故不得出营,再掐断各军粮草供应,只留下三天口粮,到时候就算是他们谋反,也成不得大事。”
贾昌朝又是皱眉,徐德善的这些做法,无一不是胆大妄为之举,都是建立在弥勒佛教谋反是事实的基础上,当然,若是弥勒佛教当真谋反,这么做无可厚非,但是若徐德善判断有误,真这么做了,卡住人家军队的钱粮,你看事后那些军人找不找你的麻烦。
贾昌朝再思索一阵,无论如何,这公文自己是一定要写的,于是急忙来到桌前,用起笔墨,将徐德善所说之事前后连贯一下,稍加措辞,一挥而就,徐德善毫不客气的凑到案边观看,暗自称赞,人家贾昌朝能够当上次相,文笔真是没的说,不说这文章写的怎么样,单凭这一手字,就已经能够在天下横着走,街头卖字,也饿不死了。
贾昌朝写完之后,盖上自己的印章,用信封装了,火印封好,叫人快马加鞭,送去中书省,再回来之后,对徐德善苦笑道“徐德善啊徐德善,我可是都听你的了,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就要我给你担着了。”
徐德善笑道“大人不要着急,这还不算什么呢,你还要节制各军粮草,防备他们突然暴乱呢。”
贾昌朝道“你不是已经知道那弥勒佛教匪首是谁了吗,若是这样只要防备一军便可,怎么还要各军的粮草都要节制?”
徐德善道“大人,不是我说你,可能这弥勒佛教的势力,比您相像中的要稍微的大了那么一点,那匪首乃是在宣毅军中,可是他的信徒,却已经遍布河北各军,异常隐蔽,若是起势,毕然各军皆动,否则,他凭什么有胆子能够公然造反。”
说实话,贾昌朝自以为以己之才,宰相枢密使不敢说,但是做一个安抚使,管理个区区河北路实在是有些去大材小用,除了黄河之患乃是全国上下都没有办法解决的问题,其他的比如赋税民生军武,在自己手上从来没有出过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