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继安本来脸上带着笑,此时的笑意却是慢慢收了起来,站得起身,点了点头,也不说什么,径直出去了。
他一走,郑氏也不跟上去,反而进得门来,忧心忡忡地问沈念禾道:“你们白日间是不是见到了苏家人?都说了些什么?继安又是什么反应?”
沈念禾奇道:“什么苏家?”
郑氏转头看了一眼,不见裴继安的人影,复才回头小声道:“你三哥他娘当年乃是改嫁,嫁去的那一门就姓苏,而今她后头嫁的那一位已经官至户部侍郎。”
沈念禾一下子就想起来白日间去看那宅院的时候见到的带着女儿的妇人,又想到当时中人说,对方在给长子找宅院,当时说的人家就是户部侍郎府上,便把事情略说了一遍。
郑氏的脸上越发地不好看起来,问道:“她什么都没说,是不是没见到你三哥?”
沈念禾摇了摇头。
两下都打了个照面,还对视了那样久,怎么可能没见到。
不过按着郑氏说的倒推,那大公子肯定不是今日见的妇人亲生,而那女儿多半也是旁人所出。
郑氏见了沈念禾的回复,立时就生起气来,道:“既是认出来了,一句话也不说,虽是当着继女的面,也不至于做到这个份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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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客栈里头,郑氏在此处忿忿不平,不远处曹门大家上的苏府里,林氏却是心不在焉。
苏家行六的姑娘唤作苏莲菡,十分健谈,性格却是有几分着急,今日在外头走了一圈,却是一处合适的房舍都没有找到,越想越是着急,回得来吃了两口茶,见得外头人来来往往,不是在洒扫屋梁地板,就是就擦洗柱子、栏杆,屋子里虽然没有人,却也看起来尘土飞扬的,很是不满,对林氏道:“娘,过两日大哥就要赴任了,连宅院都没买好,难道要住在这里吗?离得那样远,十分不方便!”
林氏只好道:“已是托人去问了,看看有没有哪家肯出让的,实在不行,只好先将就将就,在家中先住着。”
苏莲菡就道:“可是家里人多嘴杂的,大哥而今已经做官了,多的是同年好友,十分不方便,二哥同四哥又要读书,见他出出进进的,多少要被吵到……”
她才说了两句,外头就有一人走了进来,笑道:“谁人不方便了?”
原是个二十上下的青年男子,身着锦衣,头戴玉冠,剑眉星目,看着很是出色。
苏莲菡立时就笑着迎了上去,叫一声“大哥!”,又道:“白日里给你寻了一整天的宅子,腿脚都走酸了!”
一面说,一面还做一副自己给自己捶腿的样子。
那“大哥”就问道:“实在辛苦,却不晓得找到了不曾?”
苏莲菡就撇了撇嘴,道:“没有一处合适的,离得近的就太小,大小好的又远……”
林氏就叫人给他看座,又吩咐下头人道:“给令明上石乳钟。”
又转头问他道:“饿不饿的,给你上两碟子茶点?今日办事可是顺利?”
那苏令明连忙上前同林氏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道:“今日一应办得十分顺利,只是跑了一天,倒是当真有点饿了。”
林氏就一迭声叫下头人上糕点,又道:“略填补一点肚子,过半个时辰就到吃饭的时候了。”
再道:“你妹妹上心得很,怕下头人挑得不好,四处去给你看宅院,只没遇到合适的。”
三人一同坐了片刻,吃了茶,那苏令明口中称饿,可只吃了两口山药糕就不再动手,寻个理由,带着妹妹一同退了下去。
兄妹两一走,林氏就再等不住,把在外头等了半日的亲信叫了进来。
那亲信一点都没有耽搁,立时就道:“公子住在潘楼街上。”
又把裴继安住客栈名字给说了,又道:“已是打听清楚了,确实是宣州来的文牒,姓裴,叫裴继安。”
林氏半晌没有动静,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地自袖子里拿了一封封口的书信出来,道:“你自己跑一趟,把这书信给他,问问今日得不得空,我想见他一面。”
那亲信接了信,当即退了出去。
林氏坐在交椅上,看左右无人,憋了半日的眼泪才慢慢淌了下来,然则只流了一会,就停住了,拿手帕轻轻按掉,连妆都一点没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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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家后院的书房里,苏莲菡一项一项同长兄数着今日看过的宅院,最后道:“一处都选不出来,本来有个带院子在潘楼街上,只是实在有些小,才两进,十分不方便住。”
苏令明听着倒是起了兴致,道:“两进也可以了,左右只我一个人住,最多添上你们三个小的。”
又问院子是自前面还是后面,道:“有个院子算得上极好,潘楼街本来就离御街近,街上吵得很,能隔一下,怕是安静许多。”
苏莲菡见哥哥当真有意,便把宅院布局说了,又道:“既是这样,咱们就去买了?”
苏令明点头道:“早买早好,爹不在家,我也已经成人了,最好不要同夫人住在一起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