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炮击,他们这群蠢货就不能换点别的花样?”靠在散兵坑里的博罗尔摇晃掉钢盔上的碎石和瓦砾,不以为意的点起一根香烟来放在嘴上。
确实没有什么别的花样了,在不远处的英国第4军第4师的指挥部里,英国的指挥官们正在焦急的催促着自己的手下们尽快拿下对面的防御阵地,这样他们才能推进到比特镇附近——毕竟现在已经快12点了,他们却连比特小镇的影子还没看见。
“必须在5点之前夺回巴克顿,不然德军的第二批登陆部队就要在那里进入英国了!我们谁也付不起这个责任!”电话里面,鲍威尔的声音大声的吼叫着,让第4师前线的师长不得不远离电话听筒。
在比特镇附近的所有英**队都想要一口吃掉面前的这个小到不能再小的镇子,可是德国伞兵在这个小镇的周围纵深一公里的范围内构筑了如同鱼鳞一般交错纵横的防御阵地,他们从夜里8点10分开始猛攻,一直打到了现在也没能真正靠近比特。
德国伞兵的坚韧与顽强远远不是这些英国新兵们能够体会的,英国和德军打过的部队半数以上都在蒙哥马利的军中。毫不夸张的说,那些真正见过德国伞兵或者和德国伞兵打过交道的荷兰还有比利时的部队,这个时候不是蹲在集中营里就是躺在坟墓里了。
这个时候已经在巴克顿设立了自己的前线指挥部的斯图登特将军,睡觉前用毫不客气的语言,说出了德国伞兵们的心声:“用步兵打我的伞兵?他们还没睡醒!他们什么时候动坦克了,什么时候再叫醒我!”
他说的这段话虽然有一些自负,可是却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了德国伞兵的战斗力——从波兰到英国诺里奇,德国伞兵还从未被敌军步兵击败过。
从未被击败过,并不能代表这一次他们不会被击败;战斗力强大,也并不能说明他们就真的是天下无敌。这一切都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些满身灰尘在泥土里忍受敌人一轮一轮攻击的德国伞兵们,他们比别人付出了更多,牺牲了更多。
哪有一参军就成为天下无敌的士兵?他们只是在一场又一场的战斗中积累和学习:从自己的伤口上学习,从战友的尸体上学习,从敌人的枪口还有炮火中学习,学习如何冷漠,学习如何忍受,学习如何胜利。
可是有些东西是如何都学习不来的,比如说运气。博罗尔抱着自己的钢盔,坐在一具尸体的旁边,安静的抽烟。他从比利时空降的时候就一直跟着他的巴鲁,就在刚刚的炮击中,阵亡了。
悄无声息的,弹片击中了他的头部,击穿了钢盔和头骨,死得一点也不悲壮,一点也不曲折。他就如同那些被打死的英国新兵一样,就这么干脆的死去。
博罗尔想起了在荷兰小镇的那一次血战,想起了那个死的轰轰烈烈的大胡子,想起了他自己一遍接着一遍喊巴鲁的糗事,想起了两个人站在阿卡多面前的骄傲神色……有时候他真的很想抱怨一句命运的不公平,他很想大声的质问一句为什么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兵会和一个新兵一样死的如此默默无闻。
他知道这只是第一个夜晚,这只是这个夜晚之中无数个不公平之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他看着身边的尸体,看着那干涸的血迹还有那个胸口上代表着战绩的荷兰空降勇士勋章,看着那个已经枯萎的雪绒花。
战争的大幕被缓缓拉起之时,谁能保证自己长命百岁?那些先死去的人们就一定是不幸的么?我得活下去,因为我死了就没有人记得大胡子,记得巴鲁,记得那些曾经笑着活着的士兵们。博罗尔突然觉得自己理解了雷恩,理解了那句拼了命也要活下去的真意。
他缓缓的站起身来,突然呢喃了一句:“妈的,你还欠我个赌约呢……”眼前的景色一片模糊,是夜色更深了?还是雾水打湿了睫毛,天知道。
“杀人!多杀几个英国佬,为你送行!”博罗尔哈哈笑着,带着那个顶替巴鲁的叫威廉?唐纳的年轻新兵,拎着那支mp-44突击步枪,头也不回的走向了不远处的阵地。
长夜依旧漫漫,这一夜注定没有人入睡。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腥味还有鲜血的气息,提神醒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