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的耳边,传来了一道轻鸣之声。
嗡~
剑鸣如水,缓缓流溢,回荡在雨幕之中。
萨五陵盘膝而坐,一张泛黄的符箓在他的掌心燃烧,肉眼可见的光华自他指尖流溢而出,化作一口无形道剑。
雨幕之中,那一口道剑熠熠生辉,映彻而出的,是萨五陵眼中闪烁的杀意。
于梁州太极山,安奇生以诸城隍的灵物铸就了王权剑的‘凭依’之后,王权剑已然能发挥威力。
而随着安奇生境界越发高深,这一口王权剑也越发的强横。
哪怕此刻这一口道剑,仅仅是萨五陵以道箓烙印而下的王权剑的痕迹。
这一出现,所荡起的剑光之恐怖,也是无可形容。
呼~
道剑浮现之刹那,荒山之上陡然为之一滞,好似漫天大雨都凝滞了一瞬。
“什么鬼东西?”
有人惊叫一声,感觉到毛骨悚然,好似眉心之前被一口剑器指着,不由的骇然。
“不好,快退!”
“这,这是那位太极道人赐下的保命之物?!不,他分明说这老道士没有保命之物!”
“他骗了我们!
退!退!退!”
扑击而来的诸多修道者全都色变,只以为是那位元神真人赐下了什么保命之物,顿时四散遁逃。
呼呼~~~
化作无数操魂虫的云承平感受到了巨大危机,心念一动,无数操魂虫呼啸散开,没入了漫天大雨之中。
“有些浪费了。”
燕霞客微微摇头,抬起的手臂放下。
“这符箓制作不易,用在此处,却也不算浪费了.......”
萨五陵手掌一翻,剑光如水流淌间,他屈指一弹,道剑冲霄而起:
“他们,不该好死!”
轰!
剑光破空发出雷音滚滚。
霎时间,荒山之上的雨幕都被剑光所充斥,无形而肃杀的剑气所过之处,极度的锋锐之下,一切都被无声的切割开来。
剑光浩荡如汪洋,自荒山之上扩散如莲,舒展的枝叶通天彻地。
于一道道惨叫声中,淹没了所有来袭之人。
.......
“真是财大气粗,这般等级的符箓也舍得随便丢出去......”
淅沥沥的小雨之中,一行人驻足远处眺望,隐隐可见剑气冲霄,横扫一切。
“也不看看人家老师是谁?太极道取天意教而代之,且只有三两个门人,区区符箓自然不算什么?”
有人羡又妒,想起此时自己的处境,真真忍不住鞠一把心酸泪。
天下修行道,受箓更有不同,有人持之以剑,有人炼之以鼎,甚至有人以一枚‘金丹’受箓,自然也有人用‘符箓’。
诸修行之法没有高低之分,只是符箓之道太过驳杂,古今少有人以之成就元神。
倒是听说幽冥八君之中的那位文三爷,似乎修的是类似之道.......
此道修行不易,然而,若诸多符箓在身,是真正有越阶而战之力的,而显然,那萨老道,不乏符箓在身。
怜生老道没有理会皇卿儿,白莲道人的冷嘲热讽,眺望远处,心下微微有些感叹:
“安真人这位徒弟,不是等闲之辈啊.......”
在他看来,那位萨道人不过是本命修为,哪怕高了说,也只是触及入道,远不到成真之时。
但这一道剑符,已经有神通之力了。
真人之下,只怕没人能够抵挡的了。
“有那么一位老师在,这不过理所应当罢了。”
白莲道人收回眸光,眉心那枚朱砂泛着血红色:
“倒是你,来这吴州,可是要自吴州前往东陆?”
白莲道人询问。
皇卿儿,无舌道人也都偏移眸光看来。
无论他们想还是不想,他们都必须要走上一趟,但这不代表他们心甘情愿。
“那倒不是。”
怜生老道微微摇头:“吴州背靠连绵群山,内里恶兽险地良多,之后更是一道天渊,不是好去路。”
“那你这是来帮这萨五陵的了?”
白莲道人脸色有些不好看:
“你,真把自己当那道人的仆人了?我且告诉你,我白莲一生,不为人奴,说好送你前去其他四陆,多一件事,我都不会做!”
“却也用不着咱们出手了。”
怜生老道也不在意,踏步走入雨幕之中:
“吴州往南一万六千里,是仃州地界,那里,有一条去往东陆的道路.......”
........
吴州发生的事情,安奇生或许知晓,也或许不知晓,却并未有插手的意思。
派萨五陵,燕霞客出京之后,他似乎就什么也不管了,朝廷就那么丢给了黄狗,自己则推演着修行之道。
身怀入梦之法,他每日修行之时间,远比任何人更多。
但在接连入梦之后,他终于也发现了入梦之法的‘后患’。
那一团团精神烙印,每一道都蕴含着一尊修成神通的真人毕生所学,一生之感悟,经历,入梦其中,所得之多,自然不是苦修可以比拟。
但同时,无数人的记忆,经历,对于自我之冲击,自然也是无穷之大。
一个涉世未深之人,陡然承受了数百上千年的记忆,而你本身的记忆不到这个零头,冲击之下,你,还是你吗?
若非安奇生两世为人,跨行三界,精气神合一,三花聚顶,本我灵光强大远超常人,他又不曾全盘接受精神烙印之人的毕生经历的话,他也早已承载不起。
即便如此,他也感受到了灵魂的极限。
这百多尊神通真人,渡劫真人的精神烙印自然不至于承载不了,但他也心有警惕。
放缓了这个过程,去芜存菁之后,再徐徐消化,将其化作自己的东西,以保持本我灵光的‘纯一’。
是以,每日里游走于市井之间,体悟人心变易,消化前些年所得,闲暇之时去往如来院与那位‘忍’功大成的如意僧谈玄论佛。
甚至会走出青都城,游走山水之间,观日出日落,看大海星河,睡于云端,翱于风中。
心合自然,以自身之小太极,触摸天地之大太极。
就这样,时光荏茬,岁月匆匆,转瞬之间,已然过去了五十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