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锦绣没有被安排在驿馆,而是洗漱过后就随着浔王进宫面圣。她还是第一次上早朝,见识到了大宁执掌生杀大权的众人。
他们不论年纪大小,均是一身官服,看起来十分肃穆。至于那层层台阶之上,龙椅上所坐之人,就更是气势赫然。
永隆帝已是知天命的年纪,坐在他这个位置上,想不费尽心神都是不能的。所以他比同龄之人看着要老一些,两鬓已经是华发半生。
就是这样一个带着老态之人,却让人丝毫不敢轻视,甚至觉得很有压力。他的那一双眼睛不知道见过多少事,所以会有一种能把人剥开表皮,看到内里的锐利。
纳兰锦绣身边没有带人,她只能跟着浔王的脚步,心下也不是没有一丝波动的。不过在眼光触及站在又排第一位的那个人,她的心忽然就安定下来,变得无所畏惧。
她规规矩矩的行了个跪拜大礼,身姿笔直,动作到位,就连那些刻板的礼部老头,都赞赏的点了点头。
永隆帝知道北疆已经是民怨沸腾,没想到这个人竟是表现的如此得体。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是个聪明人,知道审时度势。
“平身吧!”
纳兰锦绣站起身子,缓缓退到一侧。
“你为何要以轻纱敷面?”永隆帝一双锐利的眼睛看着纳兰锦绣问。
“禀圣上,小人在路途上染了风疹,面庞惨不忍睹,怕惊扰圣驾。”
她的声音本就不是那种娇柔的,加之女扮男装已然习惯。如今的声音听起来比寻常男声要轻柔一些,只是夹杂着冷意,倒完全联想不到女子的身份。
“哦?是如此么?”永隆帝眼睛动都没动一下,仍是用审视的角度看着她。
浔王拱手行礼,低声道:“确实如此。”他说完话还伴随着几声轻咳,之前的风寒刚刚好,又一路风尘,他现在的样子颇为憔悴。
永隆帝把眼神转到浔王脸上,言语中透出一丝关切:“我听说你病了许久,如今还在咳嗽,可是还没痊愈?”
“不过是老.毛病了,不防事。”
永隆帝对浔王一向是比较满意的,在众多皇子之中,也就只有他和慧王是最会办差的。这次能够兵不血刃从北疆带回想要之人,足以见他的能力。
“你这次的差事办得漂亮,就把内务府新赶制完成的山河社稷图赐于你吧!”
众朝臣没有人说话,偌大的殿内安静得竟是连呼吸声都能听清楚。纳兰锦绣心中暗道:“这天家威严果然厉害,只不过,不知道这山河社稷图到底是什么宝贝,提起来竟然让这些人秉气凝神。”
“圣上,此图乃是内务府给您赶制的寿礼,怎能赐人。”礼部尚书出列。
永隆帝大手一挥:“无妨。”
无妨?这山河社稷图乃是皇权的象征,这图赐予谁,不就证明圣上有意要让谁继任储君么!太子之位空闲己久,看样子这是要有动作了。
众朝臣如今就分为三派,一派是浔王党,一派是慧王党,而另一派就是未涉党争的清流派,以纪泓烨为首。众人偷偷打量彼此,在眼神中暗暗传达信息,却再没有人出来说话。
永隆帝却觉得这件事情已经定夺下来,转而进行下一个话题:“你叫什么名字,在玄甲军中所任何职?”
“小人白锦,是玄甲军医。”
“军医不是什么好职位,对你来说岂不是有些屈才。朕现在就封你为名乐侯,身居正二品,如何?”
“小人出身民间,受不起这样的职位。”纳兰锦绣清楚不管封她为什么,都只是个虚名而已,不会有任何实权。
“北疆是我大宁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你护北疆有功,这名分自然受得起。”永隆帝说到这里又沉思了一下,问身边站着的太监:“宫中可还有空闲的宫殿,要位置好的。”
“午阳殿离陛下的正阳殿极近,早就收拾妥当了。”
“名乐,那你就暂居午阳殿吧!”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纳兰锦绣预料,她如今是男儿身怎么能住在宫里?就连众亲王在成年后都是要另开府门,即便要进宫探视母妃,那也得在初一十五的时候才行。
不就是因为后宫妃嫔众多,要避嫌吗?怎么如今她一个外男,却能堂而皇之的住进宫中?事有反常即为妖,看样子这个皇帝已经不准备隐藏自己的目的。
那她住进来岂不是危机四伏?
“圣上,小人出身卑贱不敢居午阳宫,圣上给小人在宫外随意找个园子安置就好。”
永隆帝的神色晦暗难明:“朕说你住得起,你便住得起。”
这时候宗玄奕出列,他依然是冷声冷气地说:“圣上,名乐侯也不是个孩子了,若是把他留在宫中,怕惊扰了众位娘娘,不如还是安置在宫外吧。”
永隆帝狭长的眼睛眯了眯,透出一股子和浔王如出一辙的阴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