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中的城门没有开启,完颜宗望知道自己最大的杀招已然完了。现在已经对攻下燕山府城不报任何希望,接下来只能收拢兵力,屯驻城下,祈祷我不打你,你也别来打我,大家相安无事就行。
撤退,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完颜宗望知道一旦自己下达撤退的命令,不管大军能不能全身而退,回到国内,等待他的也会是叔皇赐死的旨意,更或许,不等撤退,就有人跳出来拿着吴乞买的密旨夺了他的兵权。而且,现在就算是想撤都撤不了,西山中,岳飞那两万幽灵,给完颜宗望带来的恐惧日甚一日,大军一旦回撤,士兵再无战心,完颜宗望根本就不敢想像手中这数万大军会面临一个什么结局。现在惟一的期盼,全都押在了完颜宗翰那边,尽快逼宋廷投降,可能就是宗望的东路大军惟一的活路。
完颜宗翰果然出招了,就在正月十五当日,完颜宗翰竟从本来就有些吃紧的兵力中分出一万五千人马,潜行向西北,袭取阳武。此次,金军展现了超强的奔袭能力,阳武县城一日而下,守军战死三千,余者皆溃,知县事蒋兴祖死节。阳武失陷,使得金军侧翼威胁大减。也使得宗泽苦心经营的汴梁外围防御线失去了一个重要支点。
有道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三日后,统制官马忠以京西募兵至,击金人于顺天门外,遭到惨败。好不容易积累的一点实力皆成飞灰,马忠本人也被金兵俘虏。
赵桓静静的看着手中的军报,极力的压抑着胸中的怒火。大宋的太上皇南巡镇江,居然还在插手这场战争。不但插手,还是明目张胆的对着各路大军发号施令,而代为发号施令的就是那个本该去永州安置,被赵佶生生留在了雍丘(今河南杞县,开封东南)的太师王黼。赵桓不用想就知道,老爹赵佶和他那帮狗腿子是打的什么主意。马忠,忠心是忠心,勇敢是勇敢,越过宗泽的指挥,按照赵佶传去的手谕,率领着一群百姓毫不畏惧的扑向了金兵进行野战,却不知他要偷袭金军的情报早早的就送到了完颜宗翰的手里。大宋的一帮政治精英需要给皇帝和民众施压,使得他们接受和谈的建议,这拼凑来的几万泥腿子正好顺手拿来当作炮灰利用一把,送给金人试刀以增加投降派的论据,近万热血男儿就这么跟着一个忠勇的蠢货走上了枉死路。
更令人难以容忍的是,太上皇的中旨居然还发到了朝堂之上,当着满朝大臣的面,梁师成的那个干儿子梁公用操着奸细的嗓子宣读旨意,着朝廷尽快同金人和谈,对于金人所求的条件尽量满足,以尽快让金兵撤军北返。太上皇已经开始在两淮、两浙等南方诸路号召民间捐钱捐物,以资金兵所求。
望着朝臣伏地哭求,被逼无奈的赵桓只好同意派使和谈。秦桧出城还没音信,马忠战败的军报就先一步到了。接着,秦桧回报,金人闭营不纳,只言宋国需先行遣宰执亲王为质,罢李纲、宗泽问罪,方可再开和谈之门。
无尽的谩骂之后,还是那些谩骂者,厚颜无耻的再次跳了出来,苦劝胜雪娘子当重大义,以身报国,上告朝廷愿入金营。
一代名妓李师师,躺在铺满千纸鹤的秀床上,嘴角挂着一丝惊艳的鲜红,安详的去了。闺房的墙壁上写着后蜀花蕊夫人的《口占答宋太祖述亡国诗》。
“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
十四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个是男儿!”
寒风萧瑟,冰封的大地之下孕育春华之时,自饮一杯毒酒,大宋汴京之花,凋谢了!
茂德帝姬带着一众京城名媛,手持棍棒把恼羞成怒,欲戮尸泄愤的一帮子文人士大夫打的抱头鼠窜。冲天的火焰腾起,汴京男子心驰神往的西楼化成火海,闪耀的烟尘翻卷在沉沉的夜空之中,艳丽夺目,却无法冲破重重的黑暗。
朝堂之上,康王赵构出班奏请愿入金营为质,并慷慨陈情,“朝廷若有用兵之机,勿以一亲王为念。”少宰李邦彦称病不朝,太宰张邦昌当为质入金营,邦昌但只伏地哭泣。
赵桓久久不语,及至康王再请,赵桓方才缓缓吟唱了一遍花蕊夫人的《口占答宋太祖述亡国诗》。目光如电,扫过殿上诸臣,大声说道:“追赠李师师端容靖节胜雪夫人号,立节义牌坊,以一品诰命夫人之仪下葬。朕不是蜀后主孟昶,决心同金贼死战到底。今以此案立誓,再有言降者与此案同。”
手起剑落,书案消去一角,赵桓收回佩剑,撇下一句,举步而去。
“死战,战到金贼自来求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