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白没有转身,只是用手搔搔发,“我能把你怎么样,这样吧,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在那儿伏击,是要杀我?”
少女道:“大师姑说你杀了她的朋友,我只是听大师姑安排去那两棵树后埋伏,大师姑她说只要等待机会,若是她打的赢则罢,打不赢就会把对方逼向我这里,然后我找机会出手。”她说着说着,委屈的哭了起来。
纪白转过身,不解的问道:“她既是你的大师姑,怎么对你也下的了毒手?”
少女摇着头,哭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纪白拉过一张凳子,横坐在她身前,说道:“你们是什么门派的?”
少女犹豫了会儿,还是说了:“苦心派。”这三个字吐出,似放松了下来,双眼瞪着纪白,瞧他的反应。
纪白有点惊讶,笑道:“原来是苦心派的,想不到跑了十年江湖,终于给我遇到了。”
少女好奇的问:“你知道?”
纪白笑道:“苦心派传自南宋歌妓红烟,听闻她十岁便已卖入红舟,以红为姓,有一次见湖波烟雨,喜极而自称红烟,中年以一套“朦胧江南烟雨歌”短剑法闯荡江湖,之后在江湖朋友的帮助下开创了苦心派,传以女子短剑及近身搏击术。苦心派初时颇具规模,客徒广招,后来因元朝的动荡祸乱而在江湖中消亡。不过大家都猜想你们还是在江湖中的,只是隐蔽起来而已。我们武功院教江湖史的老师几乎对每个弟子都有述说,恐怕没几个会不知道。”
少女听闻自己门派的传闻,不觉失落愁惨,说道:“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老师,我真羡慕你们。其实到如今,我们苦心派只有六个门人,我下面的三个师妹都在扬州卖唱,可惜同行竞争激烈,而我们又要花许多工夫在武学上,所以渐渐的连自己的出路都快找不到了。本在上一代,大师姑与师傅想重出江湖,传以盛名,可惜引来不少邪魔欲以我们苦心派的名号在江湖上兴风作浪,最后大师姑远走,师傅惨死在他人之手,至今我们还未能报仇。前几日大师姑突然找到我们几个姐妹,说是有一件宝物,只要拿来就可以振兴我们苦心派。我们几个姐妹商量着说这盗窃之事会坏了苦心的名声,不愿答复。可我实在受不了了,所以偷偷的与大师姑来这里听她的安排。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武功院的人,听大师姑说,说,你只是个江湖大盗。就,就算是,是杀了你,也,也只是”
纪白道:“只是替天行道嘛。”他看着少女越来越红的俏脸,无奈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叹道:“没想到我就这么不经看呀,怎么,真的有这么像吗?”少女被他一逗,脸更红了。两朵红霞似要从白嫩的皮肤里飘荡出来。
“可是,我大师姑的朋友,真的是被你杀死的吗?”
“算是吧,我和他只是比武,却没想要他的命,哎,他输了,然后”
门外传来脚步声。
一个戴着雨笠的壮实汉子抗着锄头走进小屋,打量了他俩一眼,问道:“两位这是?”
纪白笑道:“我们路过此地,前来避雨,老王头是你爹?”
汉子露出笑容,放下锄头,脱去雨笠,给两人倒上热水,道:“我爹去哪了?”
纪白道:“他说是去半山上找你,莫不是错过了?”
汉子一愣,扫视了一遍小屋,又看看他俩,略微有些焦急的说道:“他走了多久?”
纪白道:“大半个时辰。”
汉子道:“我出去找他回来。两位若是有事须走,合上门便可。”
纪白还待问个清楚,这汉子已急匆匆的走出屋去。
“你叫什么名字?”
“啊?”纪白还看着门外出神,听少女一问,道:“纪白。”
“哦,我叫赵燕。”
“燕子的燕?”
“嗯。”
纪白回过了神,道:“可能你被你大师姑骗了,她要那样东西,并不是为了苦心派,可能只是为了自己,不然她怎么会对你下这毒手呢?恐怕她的心里已经没有苦心派了。”
赵燕气恼的说:“我要去查清楚,至少得给我有个交代,若真是利用了我,我就告诉姐妹们。”
纪白一笑,“告诉姐妹们做什么?”
赵燕奇怪的瞪着他,仿佛他问了个很幼稚的问题。
“讨回公道啊!”
公道。
纪白拍了拍膝盖,站起身道:“我该走了。”
“我以后要找你怎么办?”
“我会暂时住在苏家。”
“苏家?”
“江南苏家。”
(三)
赵燕回到城里,过了流水桥,踩着大张盘子场的谷子来到永民居,接着小二的奉承,走进堂内找了处宽敞的角落坐下,她就如石头般一动不动了。
跑江湖,阅江湖的大凡知道这酒栈里最热闹的就数江湖混混,混了半辈子,拳脚没啥长进,嘴皮却甚厉害,快赶的上江湖武功院的院长也算是当今天下第一高人的段刃手中长剑了。
这江湖是非,到有许多是从这两片薄皮之中闹出来的。
这话说在李天凡与萧不二圣山之顶决战之后,江湖上的强手高人,纷纷争着至尊的位置,想受天下武林万人敬仰亦与恐惧,但这争的头破血流,最后名声倒都给了两位风骚女子
话停。旁人配合着嚷嚷了,快说下去,是哪两女子呀?
哎,真叫人气愤,这两个女子,论年龄,都是小极,二十未到。可身手,却叫江湖上成名多年的大人物都不敢领教。论背景,这一个是当今天下第一大帮派无情圣女,那一个是当朝yu女天下第一女捕。而性格,据说是风格迥异,无情圣女冷血无情,当朝yu女善若天人;其武功,两者可说是不分伯仲,可与各大门派掌门比肩。一个使的是无情大周天剑法,一个用的是三十六路截脉拳。两人均是足智多谋,这些年,各在黑道,白道叫无数英雄吃尽苦头。
这说的叫旁人都心里痒痒,使了个套,在听者心里,难道两个女子不分高低不成?果然,有人忍不住问了。
嘿,真道是不分高低也未必。这无情圣女狡猾多端,手段不计,而当朝yu女虽也奇谋,但较之前者略不如三分。
一下子,旁人有高兴的,有不乐意的。这高兴的,必定是黑道豪杰,这不乐意的,绝对是白道英雄。话事者眼睛一转,端起酒碗,说是纯属啥扯,当不得真。也没惹事生非之辈,或有也见这话事者不弱身份,便当罢了。
正有人悄悄的问两女姓名,永民居外黑压压进走一搭子人,那人也不作声了。
一会儿,酒栈内又热闹了起来
不知何时,本如石头般一动不动的赵燕扭头看向对面一桌坐着的一名女子,这女子孤身占了一桌,与她一样,都是一人,对面对,也一样纹丝不动,不喝水,不吃食,这时,正也看着她。这女子,蒙着面纱,可就如此,依然给人一种冷艳的感觉。
前面来的那一搭子人吃饱喝足就走了。走的有些匆忙。
赵燕跟着也走出永民居,朝着另一条路走,她对这里的路道很熟悉,左拐右拐,不片刻就来到一处转角,静静的等了片刻,转角外的路上依次走过那群前面在永民居吃饭的人。这一搭子人也不招摇,走路无声,似急匆匆赶往某处。
赵燕跟在他们的后面,似乎技巧很好,跟的很远,好几次都让对方转了几个弯,可她凭着对道路的了解,走近道又跟上,丝毫没被对方知道,就似一条猎狗,以极其敏锐的嗅觉追踪着猎物。当然,她的美丽可爱与那种血腥的畜生联系不了。此时她那眼神安逸的就如坐在江边看着微风垂柳,而不似正跟在一群江湖人物身后。
右边有条小道,去往一处闹市。
而前面的那些人走向的,是悦宾客栈。两条路怎么走也无法到一块儿去。
她转向了右边。
一下子,她的脚步快了起来,身后似有阵风追着她。
她跃了起来,连踩几处斜瓦,飞身落到闹市之中,左右竟没有人察觉。默默的站着,盯着那处转角,要知道是谁在跟着自己。而且,跟的如此大胆,似乎不怕被她发现,以这样的尾随方式来看,对方是纯心要找她,而打算与她动手的。为什么不是找她有别的事,或是熟人。开玩笑,哪有这么急的跟来,又不出声的?
最主要的是,刚刚,一股寒冷的气息,如剑,一直悬在她的背心。
大雨,烂菜地,两棵古木
赵燕又一次展现了她的耐心。
来自闹市接口处的转角,两边落灰的矮墙之间,一个小小的身影慢悠悠走了出来。
中计!
这身影分明是一个扎着两条辫子的小丫头。
离悦宾客栈百步许,有一座石桥,石桥下来走上二十多步就可以见到一家镖局,武盛镖局在扬州名声一般,镖局旁一处是古运河,一处是碎石场。
就在碎石场旁的乱石堆,横七竖八躺着十一个人,不多不少,正是那几个一路走来悦宾客栈的人。
赵燕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围满了人。
公门中人也到了场,查案的查案,看热闹的看热闹,留心江湖动态的更不在少数。扬州的混混打听着消息,帮会中人联系着,互相打探。乱极。
这凶手不少啊!
那是当然!
这十一个人是什么来历?
你说会不会是城南的几个新来帮会干的?
屁,你懂啥?
居然没人看到凶手?
武盛镖局算是栽了,让人在家门口杀了十一个武林中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们武盛镖局根本不知道,不是我们干的!
你们有这本事吗?
乱,乱极。
只有赵燕安静的看着几个穿着不同的公门中人神情严肃的在尸体边查看。她皱着眉头,眉头本来淡淡细细,一皱,如锋般凝练,张扬。
光天白日,扬州城内,一旁更是镖局,走进走出的江湖中人绝不少,这十一人就这么离奇死亡,叫这些围观的江湖人士、公门中人都有种怪异的感觉。
就在这时,赵燕突然转身。
远处,一道身影飘闪消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