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的司机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脸上稚气未脱。
桨兰舟说服别人的能力很强,只用了一分钟,那年轻人就跟着她走向我开来的车子,开门上车,调头奔向罗盘村。
我从路边出来,上了农用车。
桨兰舟快步跑回来,开门坐在副驾驶座位上。
“实在抱歉,这辆车……这辆车大概是你接触过的最廉价的车子了吧?”桨兰舟不好意思地说。
我笑着回应:“只要是车子就行,而且这辆车伪装性极好,就算咱们直接把它开到莫高窟前的停车场上,左丰收的人也不会疑心。”
桨兰舟点头:“是,的确是最好的伪装。”
在敦煌,农用车是农民们运送蔬菜、煤炭、建材专用的,登不得大雅之堂。像这辆车,如果是送菜到宾馆去的,也只能停在后门,以免有碍观瞻,降低了宾馆的档次。
正如我所说,开着这辆车去追踪左丰收,根本无需二次伪装,任何人都不会想到,我跟桨兰舟会在这种车上。
车子开动后,桨兰舟简单地叙述了安排那年轻人开车回罗盘村的过程。
很简单,年轻人不会拒绝一万元人民币的酬劳,并且在整个开车过程中,不会开口说一句话。即使到了石塔,他也会守口如瓶,跟宝蟾的一切交谈,都通过纸笔进行。
这样一来,左丰收就会以为我和桨兰舟开着那辆车返回了罗盘村。
桨兰舟的理解能力很强、办事效率很高,这也让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车过月牙泉小镇,我不禁叹气。
与左丰收对饮时,我无法分辨敌友。甚至宝月用酒碗照出我体内的元神蛊以后,我有段时间甚至认为大魔手的身份有问题。
炼蛊师的世界太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交代明白的,也不是仅凭表面现象就能分析透彻的。
“炼蛊师之矛?”桨兰舟突然叫起来,“停车,停车龙先生,我有发现!”
我踩下刹车,车子减速,贴着路边停下。
桨兰舟向月牙泉小镇南端的天空指着,脸色惊惧不定。
东方天空已经露出鱼肚白,新的一天已经撩开了帷幕。
这种时候,天空中的云翳呈现出各种不同的形状,无一例外的,都被东方的光亮镀上了半明半暗的一圈光环。
顺着桨兰舟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块极其狭长的云彩横亘在月牙泉小镇的上方,一端尖锐,指向北方;一端圆钝,边缘清晰。
令人惊讶的是,那云彩尖锐的一端有明显的三个弯曲之处,最尖的头上,是一个开口蛇嘴的形状。
在古代冷兵器图谱上,有一种名为“丈八蛇矛枪”的长兵器,与那块云彩一模一样。
“龙先生,我见过一份秘密报告,蛊苗三十六寨的顶尖炼蛊师曾经造出了名为‘炼蛊师之矛’的诡异武器,就是那个样子。那不是云,只是看着似云,实际上却是一种蛊虫布成的阵势……我确信,它跟报告中描述的完全一致……既然左丰收是蛊苗三十六寨的人,那么,他就是制造‘炼蛊师之矛’的人。”桨兰舟一边说一边连连地倒吸凉气。
左丰收是一位奇才,抛开他个人的品行善恶问题,单纯以智商评价,他是江湖中万里挑一的人物,并且在这一代江湖中,应该拥有令人尊敬的地位。
我看过记载“炼蛊师之矛”的那些资料,不过,需要注意的是,“炼蛊师之矛”的技艺早就失传,所有人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实。
世界上,任何事物都是相克相生的,有“炼蛊师之矛”自然就有“炼蛊师之盾”。
“不要慌。”我低声告诉桨兰舟。
“可是,可是……”桨兰舟伸过手,按在我的手背上,“我们没有胜算了面对左丰收这样已经长成气候的心腹大患,黄花会所做的实在太迟了。”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黄花会的领导人过去只看到左丰收的忠诚,却没有看穿他的黑心,终于导致了今日之变。
“我们本来就没有胜算,始终处于劣势。兰舟,你来敦煌之前,黄花会的所有行动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在基地之战中就险些全军覆灭。左丰收的爆发是个意外,之前日本忍者集团心月无向派同样是黄花会的大敌。好了,冷静,我们继续赶往莫高窟。”我不动声色地说。
大海上总是无风三尺浪,而江湖上亦是如此。
黄花会的大旗要想在江湖上永远屹立,就得不断接受这样那样的挑战。大部分挑战都是无法预料的,只能见招拆招,后发制人。
桨兰舟收手,双手捂着脸,久久没有出声。
“这点压力就承受不住,怎么领导黄花会?不要急,饭得一口一口吃,路得一步一步走。黄花会的前辈们既然把大权交给你,就是看到了你领袖群雄的潜质。你不做大龙头,其他人谁都难以担当。好了,打起精神来,我们走了。”我继续说。
桨兰舟在手指缝里颤声回答:“我不想当大龙头,但不得不当,也必须将黄花会的架子撑下去。我的父母、兄长、姐姐、叔伯、姑姑、阿姨都已经进了关塔那摩铁狱,他们一定很想活着出来,看看外面的太阳。我没理由沉沦,刚刚只是太累了,瞬间无法控制自己。”
我点点头:“你是女孩子,的确有崩溃的理由。其实,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有过面临崩溃的时候,但这世界并不欠你一口饭吃,要想吃饭,就得站起来奋斗。我想,左丰收最乐意看到的,就是黄花会一蹶不振,那就再也没有人能站出来讨伐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