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宝贝,再见(1 / 2)

佛予蝶 佛予蝶 7640 字 2019-11-10

 原以为他可能会就这样安然睡去,耳边却突然又响起他的缓声低语,“我母亲她体弱多病,我生下来以后就一直被交由乳母抚养,懂事之后就一直跟随父亲学习如何做一个将军,与母亲在一起的时日少之又少,甚至没有对她的怀抱的记忆。长大后就算偶尔去看她一次,她也只是随意的敷衍。我知道,她的心里从来没有我父亲,即使是看着我的时候,那眼神似乎也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另一个人的样子……”

“我没有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虽曾有过一个妹妹,但是像我母亲一样病弱,很早就夭折了,我已经忘了她长什么模样。后来父亲为保项家人丁兴旺,不得已娶了几房妾室,也曾生下过几个孩子,但嫡庶之间等级森严,平时不得有所交往,最多只能在家宴上相见。”

“我年幼之时,常因为武艺不够精进而被父亲罚跪台阶,无论酷暑严寒,都得跪到体力不支而滚下台阶为止。后来随父亲一起征战沙场,每次打完仗,他都会故意将我独自留在战场上,命我清理残余,所谓清理残余,其实就是将尚未死绝的敌军一个一个地找出来置于死地。更别提每年军中比武之时,若是打不过所有的人,他就不会认我这个长子。但无论我怎样尽力,他都只会挑剔,从不曾给过我半句赞许……在我的药里加麝香的大夫,大概也是受他的指使,我不知他为何这样害我,又不能急于跟他挑明,只能暗自派人去查探,但至今没能查出点端倪……”

“直到如今才发觉,我活着就像是我父亲的影子,不仅继承他的官爵,还继承了他的武艺和心性。我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征战生涯与野心的延续。我并不愿做别人的影子。可我身为他的长子又义不容辞。娶你为正妻,大概是我所做过的唯一忤逆他地事情……小蝶,只要你肯给我一点真心,我就决不会亏待你,正好上次已经遣散所有的侧室,以后我也不会再娶。我会让你过得开心,不希望让你……像我母亲那样身心分离,抑郁成疾……”

他微微抬起头,用鼻尖摩挲着我的脸,又开始有些急促地喘息,“你听到了没有,小蝶?我想要的是你的真心……”

听了你这一番剖白,我也很想能给你一点安慰与期待。可惜我只有一颗心,又如何能分裂成两半?

还有。你的父亲到底怎样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你误会了你地母亲,她似乎比你想象中的要爱你……

项逸南伸手抚住我的脸。闭上眼噙住我的唇,这次竟不是攻陷与占领,而是小心翼翼地探求索取……他的手从我脸上滑下,缓缓轻抚过刚才遭过他唇齿肆虐的阵地,欲褪去我的纱裙……

我的手从他背上滑落,身体又开始僵硬,他慌忙捉住我的手腕将它们放回自己背上去,抱着我轻声低语,“对不起。小蝶,我刚才险些又失去理智……我忘了你还有身孕,不该总想着折腾你。你若是觉得累了乏了,那咱们现在就歇息?”

我轻轻点头,我暂且松了一口气,佯装困倦地闭上眼睛。

他便扯过薄被盖住两人地身体,然后抱着我让彼此侧身相拥,将我的头轻搂进他的怀里,极力让自己凌乱粗重地呼吸逐渐沉稳均匀。

我在他怀里。又微微睁眼看着他胸前玄青色地衣襟。借着微微跳跃地灯火辨认那绣有淡淡银丝水纹地织锦。

终于捱过一个狂风暴雨地夜晚。如今心中只剩疲惫与淡然。

我和项逸南目前这样子。真像是一对交颈鸳鸯、恩爱夫妻。记得每次我与师父欢爱之后。都会像这样心满意足而又意犹未尽地相拥而眠……

师父。如今地你会身在何处?我早已经不怨你了。只想再看你一眼。一眼也好。你可知道。再过几日我又将成为别人地妻……见只有新月守在房里。而项逸南早已不见踪影。昨夜发生地事情。就像是一场噩梦一样了无痕迹……

见我醒来。新月对我笑得满心欢喜。“将军一早又出门去送喜帖。起身时没将你吵醒。昨夜我见将军似乎心中不快。还担心你们之间是不是又在闹什么情绪。还好还好。看样子你们昨晚只是一夜恩爱!”

她说着就要来扶我起身梳洗。但一掀开薄被看到我身上满是青紫地印记。端丽地脸上虽飘起两抹红云。可笑容却黯淡了下去。

她不由得皱着眉叹了一口气,似在自言自语,“难怪今早将军只留我一个人来伺候你……”

我却不禁对她微笑——这感情好,连项逸南都看出来了,就你这丫头最善解人意!不过,你可千万别误以为男女之事都会留下这样的暴力痕迹,免得给你今后留下阴影。

新月见我笑了,遂又放心。便帮我简单地擦洗身体,还小心翼翼地轻拭颈上与手心的疤痕。

我望向铜镜,颈上有那道一指长的暗红色的疤痕,结痂已有些时日,再过不久便能干燥脱皮。不知道脱痂之后又会是怎样的情形,大概难免会留下冷连所说的难看的印记……

说起来青筝这一剑划拉得甚为流利,是沿着脖子的弯曲横着划出了弧形,由此可见当时她还真是不打算置我于死地,不然地话完全可以呈直线将剑锋嵌进我脖子里。而这样划成弧形,只是在视觉效果上显得刀口很深的样子,实际上在尽量与咽喉保持安全的距离。

因为是弧形,所以就算以后会留下印记,等我上了年龄,这印记大概就会被吞没进褶皱里……我不禁对着铜镜苦笑,我大概是想得太远了一些。

这时新月一边为我穿衣,一边向我提起,“今早将军吩咐下来,命人将祈雨送还回九王府去,兴许是不想让她老在你跟前。让你一看见她就想起九王府的事情……”

我闻言心头微微一沉:难道项逸南昨晚问起祈雨的名字,是在考虑这件事情?可是,他不经意地给了祈雨不该有的希冀,祈雨又怎会甘心就此离去?

新月又道,“可祈雨执意不肯走,非要等将军回府。说有事要禀报将军……”

果然!

我强压纷乱的心绪,侧头向窗外望去——

燕雀高飞,天清日晏,繁花绿草一派安然。

可是今夜,肯定就会风云突变。而我,能否再次捱过一场真正的狂风暴雨?

为了遮挡我胸前的瘀青,新月特意在抹胸长裙里多加了一件绫罗薄衫。薄衫呈淡水色,绫罗会在阳光下似有似无地流转。

长裙由玉色打底,抹胸上面用丝线浅浅地绣着地盛开地金莲……

还要再罩一袭轻纱外披,新月原本要选鹅黄或淡粉,想让我显得喜气精神一点。但我却执意要选月白。

蝴蝶的生命是如此短暂,即使在临终之前也不想忘却那指尖地温暖……

新月又为我绾起蝴蝶髻,但这次因为衣衫素净,就没有多插簪钗,只插了两根嵌碧玉金簪点缀在发间。

随便用了些早点,我就带着新月漫步到后庭花园。

大婚在即,将军府里果然到处都是一片忙乱。而我这新娘,反倒最为清闲。

想来我的前两次婚礼也都是这样的清闲,就连嫁裳都不必亲自挑选。

跟墨松冉的那次。拜了天地却没入成洞房,而跟师父地那次,省了拜天地直接就入洞房,而这一次,不知是会拜不成天地还是入不成洞房……怕就怕,最后拜不成天地也入不成洞房,早在大婚之前,可能我就将被新郎亲手了结……

我正在心里绕口令似的纠结,突然看见满月迎面走来。怀里抱着一摞绸缎,最上面那匹摇摇欲坠地甚为危险。她一看见新月就嚷道:“快点快点,快帮我把上面几匹拿下来!”

新月赶忙迎上帮忙,而后又对我满怀歉意地笑道,“请夫人稍等,待我帮她搬完这两匹绸缎……”

我会心地朝她点头微笑,却没有等她,而是独自走向花园。穿过能听见嘈杂的边缘,逐渐走向那花繁叶茂的僻静地带。

我从未来得及仔细观赏这将军府的花园。而今天也依旧无心细看。只是静静地坐在花间的石凳上,抬头仰望湛蓝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