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水月错(1 / 2)

佛予蝶 佛予蝶 10302 字 2019-11-10

 调整好心绪,我缓缓迈入前厅。

前厅的一侧空地上,摆放着几只盖着锦缎的红木雕花大箱子,一看就知道应该盛满价值不菲的礼品。

上座端坐着墨松冉及来客,那来客身着玄青色织锦华服,套一袭玉色薄纱外罩,即使只是端坐,也能看出身姿挺拔,器宇非凡。碍于初次见面,我不好直视来客的脸,只是微低着头朝他们莲步轻移。

貌似王妃就应该做出一副端庄娴淑的模样罢?头一次以王妃的身份见客,难免有些装模作样,借以掩饰心中的紧张。

走近之后,先朝墨松冉微微俯头行礼,墨松冉将下巴微微侧向身旁的来客,对我道:“蝶儿,来见过项逸南项将军。”

蝶儿?!第一次听他这么唤我……心中的不安反倒愈加浓烈……

于是又向来客俯头行礼道:“见过项将军。”想来我是尚未受封的无品王妃,面对有品级的大将军好像应该行礼才是。

“王妃不必多礼,项某实在受之不起。”这声音,有些熟悉……

我缓缓抬头望去——那张与师父几乎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脸!是前往长乐寺途中遇见的“易南”!项逸南,易南……咳……

卸下铠甲换上华服的他,少了几分英武多了几分风流,一双凤眼正直直地盯着我看,此刻俊脸上的神色带着三分戏谑七分惊疑。

我有点发懵,但能感到墨松冉也正在一旁看着我,神色凝重,于是忙将头转向墨松冉,问道:“不知王爷找我来所为何事?”

墨松冉朝我伸出手来,道:“蝶儿,你今天身子不适,过来坐下说话。”

又一声“蝶儿”,听得我这叫个别扭……但还是顺从地将手放入他掌中,坐到他身畔。

墨松冉执着我的手不放,侧过头来问我:“项将军此番来访,是要寻一个昨日曾前往长乐寺的名叫小蝶的侍女,蝶儿你可有印象?”

这句话问得我手心发汗,垂着眼答道:“回王爷,昨日前往长乐寺的侍女之中,没有叫做小蝶的……”

墨松冉闻言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道:“除了你的闺名中有个蝶字以外,我也不记得府中还有谁叫做小蝶。”然后将头转向来客,“莫非是项将军记错了,那小蝶不是我九王府的人?”

那项逸南倒也识趣,笑道:“那大概就是项某记错了罢,昨日结识的那位小蝶姑娘兴许不是王爷府上的侍女。”言语间,却刻意将“侍女”两个字加重了语气。

墨松冉便开始下逐客令,“既然如此,项将军寻人之事,请恕本王无能为力。请将军将带来的重礼再带回去,本王不能安然受之。”

“王爷此言差矣,项某今日到府上叨扰,并非只是为了寻人,其实本意更想来拜访王爷。素闻九王爷不好权势淡泊名利,项某早已暗自心生敬意。可自从项某上任之后,太子及其他七位王爷都已见过,唯独九王爷没有机会相见,实在是美中不足。而今日不仅得以与王爷结识,还有幸见到深居简出的王妃,这样的荣幸,又岂是区区薄礼足以言明?这些东西,不过都是项某在边陲搜集的有趣玩意,并不珍奇,就赠与王爷与王妃赏玩,权且当作见面礼。”

这番话说得,任谁都不好推辞,墨松冉只得道:“那就多谢项将军,本王改日再到府上回礼。”

“好,那项某就随时恭候王爷的大驾光临,项某斗胆,希望王妃也能赏脸一同前来,不知可不可以?”我的视线完全被墨松冉给挡住,看不见项逸南那张与师父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更看不见他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这姓项的,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墨松冉执着我的手暗自用力,表面上却对他笑着客套道:“项将军不必客气,蝶儿向来体弱多病,一同前来府上拜访之事,到时再从长计议。”

“也罢,那项某就不为难王爷,项某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向王爷与王妃告辞。”他放弃得如此爽快,可算让我松了一口气。

项逸南说罢就起身向我和墨松冉行礼,临行前还再看上我一眼,吓得我慌忙垂下眼去。

可算捱到了他离开,可墨松冉还是没有松手放我走,仍旧坐在前厅,沉默得令人压抑。

我只好盯着前厅里摆放的盆栽水仙与金桔,婀娜多姿却毫无喜气。又望向外面庭院中的腊梅,初春的晨光被它分外纠结的身姿切割成一道又一道殷红的光影。

良久,墨松冉终于开了口,“项将军的脸,可有让你觉得很怀念?”

事到如今,我说什么好像都是多余,于是继续坐在他身畔缄默不语。

他又冷笑着低语:“从今以后,没我在你身边,你哪里都不许去!”

果然,事情发展到最坏的局面——好不容易消除墨松冉的戒心,又费力将冷连搞定,没想到又有一个项逸南跑出来搅局!

师父,置身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到底应该如何逃离……

“殿下,殿下,您快去看看!王爷他正在前厅的园子里大发雷霆地烧东西呢!”祈雨慌慌张张地跑进屋里来嚷嚷。

我正手持一本《孙子兵法》很费力地研究,古文实在难懂,研究了大半天了,连第一篇的庙算都没能搞清楚。于是闻言只是略微抬了抬眼,口气有些不耐烦,“他烧什么东西?”

祈雨答道:“烧的是今早项将军送来的那几箱子礼品……”

他冲那几箱子东西发什么脾气?我不置可否,爱理不理,“要烧就任他烧去呗,只要他心里乐意,别把这整个王府都烧了就行。”

“你也不问问项将军送的都是什么礼品。”冷连的声音,原来他还赖在王府没有离去。

祈雨见冷连来了,习惯性地行礼之后要退出去,我忙叫住她说:“祈雨,留下来伺候,哪也别去。”一想到又要与冷连单独相处,我就不由得心生恐惧。

即便有祈雨在,冷连倒也不介意,径直说道:“一整箱都是绣有蝴蝶的各色织物,又一整箱都是各种蝴蝶形状的贵重饰品,还有一整箱……都是你的画像,每张画像上的你,都神态各异,有愤怒有欣喜,有顾盼有沉吟……看来这项将军不仅仗打得好,画技也颇为高明。松冉看见这样的礼品,怎能不气火攻心?!”

这项逸南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竟然如此**裸地挑衅!但我仍然面不改色地回了一句:“是吗?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最好烧个一干二净。”

“跟你没关系?!”冷连冷笑道:“你自己在外面勾搭的汉子亲自找上门来挑衅,你也不去安慰几句你那恩爱的夫君?”

我冷冷地斜了他一眼,道:“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情,跟哥哥你又有什么关系?”

冷连幽然叹了一口气,“今日总算是明白了,怎样的女人最无情……被自己深爱着却把心放在别人身上的女人最无情……”

我眼波一转,看着他轻笑道:“怎么?惺惺相惜?”

他微皱着眉头看着我,眼中的桃花忽开忽谢,良久终于咬牙道:“你真是个……碰不得的妖精!”说完这句便要转身拂袖离去。

这时,另一个侍女走进屋来对我行礼道:“殿下,青筝夫人求见。”

青筝?!我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一惊,今天都是怎么回事?明明是正月里,应该不是四月一号愚人节……

“青筝?那不是死去的猫吗?奴婢怎么从未听说过府里有这样一个人?”祈雨在一旁好生纳闷。

冷连原本要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回转身来看着我,看样子是不打算离开。

不过有他在,我反倒莫名地安心了一点。于是对前来通报的侍女说:“快请她进来。”

一身青衣的青筝款款迈进门来,长发不再披散,而是挽成了简洁的发髻,还点缀着珠翠与金钗,显得正式而又庄重,礼数周全。

她缓缓朝我俯身行礼,声音娇弱婉转:“贱妾青筝,给王妃请安。”继而又转向冷连,“给冷公子请安。”

我也不过去扶起她,只是保持距离对她笑道:“青筝夫人不必多礼,你比我先进王府,照理我还该敬称你一声姐姐。”

冷连只是冷冷地对她说:“深居简出的青筝夫人突然出山,不知所为何事?”

青筝抬起头看了看冷连,又看着我,好一双清灵的杏眼,几乎已泪光闪闪,“被王妃称作姐姐,贱妾可消受不起!殿下进府时日已过半年,贱妾由于身体不适,一直未来正式拜见,望殿下切勿介怀。”

好强的表演力,我甘拜下风自叹不如!于是脸上努力挤出微笑,也对她柔声道:“姐姐真是端庄娴淑,品貌双全,面对这样的美人,我又怎能介怀?上次误入姐姐的园子与姐姐初见,觉得甚为投缘,一直念着要再去叨扰姐姐,却又怕搅了姐姐的清静,所以就只能在心中挂念。”

青筝闻言对我展露欣喜的笑颜,道:“上次与殿下初见,后来也一直甚为想念。恰逢正月,贱妾今日在园中备好了点心与酒菜,特来恳请殿下屈尊移驾至寒舍,让贱妾有幸再为殿下献筝一曲,以了贱妾回报知音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