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利索的平头,主要是因为廉价。上身汗背心,下身是大学生军训完丢掉的墨绿色裤子,洗的有点发白,脚上蹬了双解放牌胶底鞋,这幅本来很标准很和谐的民工形象被额头上一道狰狞的伤疤破坏了。
如同半截蚯蚓一般蜿蜒在额头,依稀可见受伤时的触目惊心。
看见那个粉雕玉琢般扎着两条小辫子的小女孩跑过来,大叔挂上了宠溺的笑容,把手上那支抽得快烧到手却仍舍不得丢的烟屁股泯灭在垃圾桶里,顺便朝着小女孩张开了双臂。
男人心里有点可惜其实还可以再多抽一口的,五块钱一包的红河抽起来味道好极,比家里一块五一包的旱烟舒服多了。
“爸爸,今天好开心啊。”小女孩欢呼雀跃。身上是件样子很傻的校服,但却丝毫演绎不住她身上的灵气。
“恩,小开,还想玩什么?咱们今天一次性玩个够。”
“爸爸,我玩累了,累的都走不动路了,回家吧。”叫小开的女孩神采奕奕地这样说道。完了不忘加一句,“爸爸,咱们去买菜吧?买只老母鸡,回去给妈妈炖汤喝。”
男人有点心酸。女儿今年七岁,小学一年级。从小在这个对有钱人来说是天堂对他们这些苦哈哈来说却是地狱的城市长大,这还是她第一次来游乐园,作为考试得了全班第一的奖励。仅仅玩了只要十八块钱门票的旋转木马。
男人叫老枪,这是在同一个工地上干活的工友们给取的,不是因为他是根老烟枪,而是每次一起洗澡的时候他胯下那玩意直挺挺的如同一把出鞘的锋利铁枪。
女儿叫南开,没文化的老枪在村里的时候就听老人说南开是华夏可牛逼的一座大学了,刚巧女儿出生,就把这暗暗记在心底的两个字当了女儿的名字。
老枪最大的梦想就是女儿能考上大学。来京城打工五年多了,他曾悄悄去过几所大学,安安静静佝偻着身躯去,安安静静佝偻着身躯回。如同一只卑微到极致的蚂蚁,只是把那些精致美好的建筑和大学生的样子刻在心底,回来在那间只有十几个平方的出租房里说给女儿听。
那座象牙塔对他来说是一座高不可攀的龙门,他这辈子是没希望了,只能寄全部的希望于女儿这条小金鱼身上。
“小开,你自己一个人敢回家吗?”老枪看了看远处的几个人影,对女儿说道。
“敢啊,出了游乐园大门坐八路公交直接就到了咱家门口。爸爸,你要去干什么啊?”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南开不哭不闹,只是懂事的关心道。
“有点事。你先回去,去门口那家店里买两个鸡腿,爸爸一会就回。”老枪给了女儿五十块钱,又给了几个一块钱的钢镚。顺手把剩下的几张钞票小心翼翼地装回口袋。
一家三口生活在京城这个地方,除去妻子每个月做透析的医药费和定期吃一顿肉的营养费,还有女儿的学杂费用,全家一个月的生活费也就五百块钱。
看着女儿蹦蹦跳跳离去的身影,老枪郑重的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照片,和远处那个身影仔细地比对着。
老枪又点了一根烟。抽了半根,想了想,还是小心的泯灭了装在烟盒中,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等到感觉口腔里的烟味散的差不多了,朝着远处的那个人影走去。